陳資和歐蝶原地呆若木雞。

    伊信在人前雖然不是好好先生，但脾氣一直都很好，就算真的生氣，也沒見過他動用暴力。

    少年的滿口白牙全被他用內力活生生的震出來，瞬間成了沒嘴的葫蘆。

    伊信強行掰開他的嘴皮，打眼往裏細瞧，確認沒有遺漏的牙齒後才作罷鬆手。

    “還要說話嗎？”

    這話問題毛骨悚然，少年似乎在這意識到，這審訊室裏的每個人，除了自己，全都不好招惹，尤其是對面這位看著最好欺負實際最狠心的人。

    少年下巴不自覺的開始打擺子，嘴唇哆嗦著說了幾句伊信聽不懂的話。

    “罵人呢？”伊信親暱的勾起他的下巴，“欺負爺聽不懂東瀛話？”

    少年倏的閉嘴。

    伊信勾起一邊的嘴角冷笑：“看來我還真蒙對了。”

    “道歉嗎？”伊信拍拍他的臉蛋，笑得一臉浪蕩，“寶貝？”

    少年這回不止是腦袋，連帶著整個滲透都在顫抖。

    “我不。”

    雖然說得含糊不清，但伊信聽明白了，這小子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伊信回頭衝着陳資拋媚眼：“阿資先帶著歐蝶出去。”

    陳資也做多言語，上前輕拍歐蝶的肩膀，輕聲提醒：“走罷。”

    歐蝶深深的看了一眼沒牙的少年，餘光正好瞥見伊信凌厲陰鷙的側顏。

    兩人安靜的退出後，伊信反倒不慌不忙的坐定在長椅上，將左腿毫無形象的搭在右腿上，前身歪陷在椅中。

    “知道我為什麼不輕易動刑嗎？”

    少年迷茫的眨眼，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伊信輕笑出聲，再次露出那地痞無賴的笑——大理寺少卿之所以不施酷刑，是因為一旦用起來，犯人將會受到人世間最極致的痛苦，求死和求生都會變成一種奢望。

    “先說姓名吧。”伊信不鹹不淡的說完，甚至有些懶散的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這世間有些人，往往在不動聲色間就能讓人產生懼怕的心理，大部分都是久局高位積威之下的威嚴，而少部分則是天性有些叢林野性，不懼風暴，不畏懼一切，但卻清楚瞭解自己的本性，不會時時爲了施壓而在舉手投足之間顯露出一星半點，懂得隱藏實力，在必要時纔會稍微露出那麼一點端倪，展開獠牙和利爪，直接以及必勝。

    後者比前者恐怖得多，而伊信無異於便是絕對的後者，他不會去計較利益得失，盯準目標後，直接撲殺撕咬直至對方嚥氣。

    陳資有幸在幻影盟的老巢見識過一次，不過這次顯然更加畢露豐滿些。

    少年起初還能死扛著這種未知的威懾，渾身緊繃，似乎隨時都能炸毛跳起來咬上對方一口。

    而後隨著伊信的表情愈發曖昧不清，少年銅牆鐵壁一樣的心智開始搖搖欲墜，喉嚨裡發出不甘心的嘶吼：“橋本紫雨。”

    伊信眉毛上挑，不由得戲謔道：“密宗門的起名都這麼可愛嗎？”

    橋本紫雨知道他在諷刺自己名字的女性化，薄唇緊抿成一條筆直僵硬的線條。

    “那麼這位美麗的橋本紫雨。”伊信悠然起身，下襬露出的長靴通體漆黑，走在地面上悄無聲息，抬起腳漫不經心的釘在紫雨的肩膀處，“能否張開你的尊口爲了你的言語過失向你的前輩道歉呢？”

    橋本紫雨當即飆出血霧，蒼白的臉瞬間變得鐵青，整個人失重的趴下半邊身子，完好的右肩還在頑強的聳立戰慄。

    “他就是個被人完爛的蠢貨！背叛國門！即便現在不死，以後也得下十八層地獄。”橋本紫雨惡狠狠的咒罵道，充血的雙眸直愣愣的與上方的男子對視。

    伊信不滿的蹙眉，冷厲的眉宇越發深沉。

    橋本紫雨很會耍小聰明，知道直接用中原官話罵出來，必死無疑，於是改用本土東瀛話，如果歐蝶前輩還守在不遠處的牢門外，就一定能聽見自己中氣十足的話。

    事實上，歐蝶確實聽見了。

    他與陳資正在牢門外室檢視獄卒上呈的函件，上面是關於他們逮捕橋本紫雨的經過。

    橋本紫雨的罵聲就算大部分人聽不懂，但還是讓陳資不由得看向身邊的歐蝶。

    歐蝶神色正常，就連略微的浮動都沒有，淡淡道：“密宗門若真想殺我，一定會出動他們大部分主力，算上昨晚逃跑的佩玉，一共兩人，這未免也太看輕我了。”

    陳資：“把你懷疑說出來，說不定我們想到一處了。”

    “天部皇的統治出了問題，密宗門應該是派出不少妖童為之效力，當然他們對於我這個活該千刀萬剮的叛徒，也不會手下留情，所以天部皇纔會派出月野家族的來，畢竟他們全家除了自爆比較有亮點以外，就沒其他能拿得出手的東西。”歐蝶說完，微微側目看向對方。

    “月野家族與天部皇來說，處於什麼位置？”不待他回答，陳資便猜測道，“聽你的意思，好像是可有可無？不過天部皇應該不會蠢到派人過來送死，背後的原因，你知道嗎？”

    這回歐蝶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保持沉默。

    “啊！”

    驚破的嗓音穿透力極強，直擊每個人都耳膜，刺得獄卒忙不迭的捂住雙耳，以免受到迫害。

    尖叫聲持續的時間很短，餘後便是斷斷續續，聽起來很是破碎，不成調幾乎是處於本能的下意識嗚咽，這碎餘音微弱但又繚繞不絕雨耳。

    還沒靜待停默，走廊轉角火急火燎的衝入獄首來。

    “陳大人！”他來不及剎住腳步，慌亂急切道，“昨晚逃出的東瀛人自己折回來自首了！”

    說罷，身體前傾，眼看著馬上栽倒在陳資身前，胸口處卻被有力的抵住，定睛一看，發現是位身材纖細的少年，還沒來得及出聲答謝，整個人又重心向反方向飛出，踉蹌幾下維持平衡後，又狼狽的摔了個四腳朝天。

    歐蝶的作法相當無禮，可偏偏姿態又優雅高貴從容自若，弄得獄首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做何反應。

    陳資有潔癖，不喜旁人觸碰，尤其是不相干得人，不過和伊信相處久了，再加上有了肌膚之親，這點潔癖早就被伊信磨得不見蹤影。

    但歐蝶的舉動，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這種被細緻入微照看的舉動，陳資還是得表示感謝：“多謝。”

    “對不起！”

    再一聲巨吼震得大家耳膜快要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