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沒禮貌
“沒路了。”
“別急。”血梟笑嘻嘻的伸手向左側並從善如流的按下某個機關。
眾人眼前頓時豁然開闊,不過視線卻不算明朗。
前方的建築像是山莊的風格,小院錯落別緻,鵝卵小道彎曲繞折,每隔十步都有佇立的火把照明。
“諸位就此止步。”
血梟不知何時居然來到小蘭跟前,比劃個手勢,一位黑衣人憑空而降,單膝落地後沉聲道:“屬下這就是去啟稟教主。”
這回陳資傻眼了,雖說自己武功一般,但好歹不差,若是遇到圍攻,獨自逃跑還不成問題。
這一路來,陳資不可謂不警惕,然而那黑衣人彷彿就是從虛空探出來一樣。
直到此刻,他才真是感到深深的恐懼,自詡為傲的輕功在這些十面埋伏,無孔不入的黑衣人,完全就是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孩。
黑衣人話音未散,人卻消失不見。
小蘭倒是鎮定,至少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冰霜,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被血梟在幼時差點凌虐致死的伊信,心理素質強大,對此內心保持著見怪不怪的清醒和冷靜。
他現在唯一要思考的便是如何讓陳資從鬼地方逃出去。
三人沒等待多久,去而復返的黑衣人在血梟耳邊笑聲嘀咕幾句後,又被押送到了此地深處的偏殿前。
這偏殿看起來毫不起眼,然而人走到這裏,繞是臨危不亂的小蘭和伊信,都同時油然而生出不論用何種手段都要撒腿就跑的想法。
血梟在他們外面中氣十足的暴喝:“教主!這就是和那群小倌的外援。”
完後,前方的門驟然開啟。
血梟懶得廢話,一掌就將三人集體送進去。
結實的鐵門頃刻緊閉,大家的內心也跟著疙瘩一下,彷彿提前看到自己慘死的模樣。
走廊寬敞,足於夠五人並肩而行。
於是伊信大步上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準確的握住了陳資的手腕。
對方明顯一怔,輕微掙扎後旋即放棄,任由他這樣拉著。
走廊長得和石階一樣,爲了緩解緊張的氣氛,伊信主動清嗓道:“小蘭姐姐,你和這裏的人很熟?”
聽血梟的口氣,她與他們的關係並不好,只是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居然沒有對她出手。
小蘭只是冷哼。
“你別誤會,咋先說好,你的夫人在被替換前,就已經死了。”伊信不管不顧的加大力道握住對方的手腕,“和我朋友無關。”
自此,小蘭這才駐足回頭。
“多久?”
伊信趕緊道:“上個月前。”
黑暗中,陳資狠狠的瞪他。
小蘭沉吟良久,久到陳資都認為她已經懷疑伊信所說的話有假,就在他正欲出聲解釋時,才聽她道:“如何死的。”
這個就讓伊信不好瞎編排了,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陳資。
陳資嘆口氣,故意無視即使在暗處,能感知到的那雙灼熱的視線:“筋脈俱斷,五臟六腑都已經破碎,不過面容很端莊,如果不詳加探查,就能誤以為是發病而死。”
伊信倒抽口涼氣,沒想到,王夫人還真是橫死,起初陳資沒對此詳加解釋,所以還誤以為他是為達目標不擇手段的把真正的王夫人給藏起來了。
“你別用這種目光看我。”陳資敏銳的捕捉他躲閃的目光,“原本是打算迷暈她,然後找個地把她藏起來,等任務完成後,再把她放出來,誰知道我趕過去的時候,就已經香消玉損了。”
半響,幽森的長廊裡,傳來小蘭壓抑的哭聲。
當然她沒哭多久,就又恢復鎮定。
伊信有些吃驚:“你早有預料?”
小蘭微不可聞的嗯了聲,說話還有些哽咽:“夫人有夜遊的習慣,某日不慎潛入了老爺的書房。”
書房是弘府的禁區。
“那夜並不是我守房,而侍衛恰巧躲懶打瞌睡,沒能跟上去阻止,夫人估計在房內見極其恐怖又震驚不可置信的事,她回來以後,只是說她不日久矣。”
小蘭只要一閉眼,就能再現當日的情景,她的主子深陷情網無法自拔,但卻是她見過最聰明的女人,那晚已經在半途中從夜遊中清醒過來,當下卻憑著出色的演技和臨場發揮暫時瞞過書房內的人,假借夢遊,在弘營全親衛的監視下,重新回房。
書房內,她究竟看到了什麼,小蘭不得而知,但能讓主子嚇成那般模樣,並且不停悔恨當初瞎了眼,嫁錯了人。
所以那定是不同凡響,此後她也就多留心眼,暗中警戒接近主子的人,還真就被她逮住,弘營全派人暗殺過她不下十次,估計也是顧忌主子和鎮國將軍的那層關係,沒敢明麵動手。
當中,小蘭好幾次提議讓主子寫信求助北方的舅舅,讓他出麵過來營救。
“不可以!求你小蘭。”夫人已經嚇得整張慘白扭曲,驚懼使她眼淚不斷簌簌流出,整個人如風中殘葉般,“舅舅和母親都鬥不過他們!他們壓根就不是人……你知道弘營全在書房裏和那群人作了什麼嗎?不!你什麼都不知道!”
“冷靜。”小蘭雙手抓住她的雙肩,企圖寄予她安慰,然而手中的傳來的力道是那麼的渺小,“夫人請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何事,鎮國將軍手握重兵,王大人又是當今首輔,就連老夫人也是宗親王的嫡孫女,只要你說出來,他們一定會竭盡全力來救你!”
夫人崩潰的捧住雙頰,眼淚指縫裏不斷流淌,除了搖頭就是求她當一切都不知道。
無論小蘭怎麼詢問,主子就是不肯作答,原以為只要自己足夠謹慎,那些人都沒有下手的餘地,然後只好耐心等到年關,主子的雙親過來團聚,就一定有生路。
然而終於沒等到那天。
陳資心道:難怪那卓彪會不要命的毆打我。
身邊的人也和他想到同處,手腕上傳來著他微微的戰慄。
陳資無言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三人貴客要是敘舊完畢,就勞駕你們多向前走幾步。”
長廊深處傳來沉悶的重音,直達每個人的心房。
這聲音有種不容抗拒的威嚴,哪怕再不情願,大家都不得不繼續上前。
麵多共同的敵人,三人默契的走在了一起。
伊信的手心開始不斷浸出冷汗,身體的反應最誠實,他擔心自己的情緒會感染到陳資,便不動聲色的抽回手,把手心的冷汗反覆擦乾淨。
就在伊信預備重新把人握住時,前方捲起狂風,不斷凌厲,但卻同時把三人懸在半空,最後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們往前拉。
內心的恐懼開始瘋狂的漫延直至滅頂,好在他們有所準備加上心理素質過硬,落地時還能完全穩住身形。
周遭依舊是純粹的黑暗,伊信都沒緩過提到嗓子眼的氣,便近乎狂躁的左右抹黑尋找陳資。
好在他沒走幾步,就再次探到了陳資的手臂,這回他說什麼也不肯放手,死命重新拽著他的手腕。
“主子是你殺的嗎?”小蘭詢問道。
周遭寂靜得只留三人喘息未定的呼吸。
小蘭再三詢問無果後作罷。
伊通道:“不是他,幻影盟的教主從來不會主動出手殺人,殺你主子的應當是他身邊的左護法。”
咻的一聲,眼前的視線驟然一亮,恍若白日。
大家終於看清,他們出於某山洞地,四壁都是陡峭的岩石。
稍微抬頭,就會發現,他們頭頂正吊着一位少年。
長髮柔軟的垂落而下,隱約透露出的整張臉清秀得堪比少女,穿著一身妖豔的紅衣。
細看之後,便會發現,那是紅衣是被血染成。
“歐蝶!”伊信拉著陳資接連退後,“你把歐蝶怎麼樣了?”
這話等於白問,人已經沒了呼吸,否則早在落地時,他就會察覺有第四人的存在。
伊信沉聲道:“小蘭姐,你過來。”
命令式的語氣,小蘭卻卻鬼使神差的依言走向兩人。
“你的復仇物件不再這裏,殺夫人的應該是血梟,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做得出來。”伊信掃視周遭,“如果有機會,你帶著我朋友離開。”
陳資眉心一跳,立刻反手握住對方,正要開口,虛空中那沉悶的聲音再次響起。
“想得倒挺美,誰都不能走。”
“出來!邪教教主!”伊信勃然作色,後背緊繃成拉滿弓的弦。
陳資從未看見過這樣的伊公子,嬉皮笑臉、插科打諢、浪蕩不羈這些他都見過。
因為真正動怒在他過往的將近二十餘年基本沒有,加上他生了雙天生浪蕩的桃花眼,若是有心,打眼掃過去,被不幸看中的姑娘都會被他那流轉顧盼又含著一汪夭夭桃花潭的視線,給迷得神魂顛倒。
這樣的人,很難想象真正生氣會什麼樣——伊信給人感覺太不靠譜,天大的事砸下來,他還是能沒心沒肺的笑出聲,安慰自己有個高人頂著的那種人。
然而此刻,這雙多情又輕佻的眼睛此刻含著冰冷森然的肅殺,每根長睫都尖銳得跟萃了毒一樣,黑沉的眸底凝聚著冰渣,打眼掃過去,空氣中都一切都無所遁形。
陳資的那顆又冷又硬的鐵石心突然不合時宜的狂跳起來。
“這小孩真是沒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