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緩緩垂落下全身籠蓋在黑袍裡的人，看不見臉，身形高大健碩，寬鬆的黑袍也不能遮蓋。

    未能見其真面目，但也能感知到對方的威懾。

    陳資涌生起股絕望，整個地下室都是他的人，小蘭對付一個血梟都困難，而自己本來就不是高手，腰上有傷，跑起路來也大打折扣。

    教主衝着左前方的人勾手。

    伊信穩如泰山的站定不動，眼神刀子刮過去，似乎要將那張隱秘的臉洞穿。

    “我耐心有限。”

    這話音聽起來也沒多少不耐，而伊信卻無端雙膝發軟，疏的鬆開緊握陳資的手，突然撲騰跪地不起。

    膝蓋如有千斤重，任憑伊信如何使勁都無法重新站立，身邊的陳資後背登時驚出滿身冷汗。

    教主再次衝他比劃手勢。

    伊信不是不識抬舉的人，方纔的反抗與教主來說，如同看一隻小螞蟻徒勞無功的掙扎一樣。

    伊信側目回看眼底驚慌失措的人，眉眼一彎，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

    小蘭心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吃硬不吃軟？這人還真是個賤皮子。

    緊接著，伊信猛的頭朝下栽倒，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陳資面色扭曲，腳釘在原地，看著他反覆磕頭搗蒜。

    伊信將手負在背後，食指相互緊扣，這是在京城時，幾位富家少爺聚在一起玩過的手勢，意思為不可亂動，原地稍安勿躁。

    伊信把頭撞得鮮血淋漓，眼冒金星。沒多久，教主發出令他滿意的笑聲。

    來之前，陳資得到過關於幻影盟教主的所有資訊，儘管無用的居多，但有一點是對的——控制慾極強，善妒多疑，其暴虐程度與血梟過猶之而不及。

    小蘭看不下去，心知他再這樣叩下去，就算不死也得變成傻子，冷淡道：“夠了。”

    教主似乎很聽話，依言停止對伊信的操控，把矛頭轉向她：“你要代替他？”

    “不。”伊信沉悶的嗓音從地面傳來，起身時發出咯咯的響聲，說話時嘴角還在冒血泡。

    他踉蹌的向教主走去，在距離他一步之遙停下：“這樣可如意。”

    教主摸索著下巴，麵袍下的臉略微頷首：“聽話的孩子纔不會受到懲罰。”

    說著，還意猶未盡的抬頭看想吊在半空的歐蝶。

    “你們的朋友應該還有一口氣，想要續命。”教主合計拍掌，“不如咋們來玩遊戲吧，贏的人可以從這裏走出去。”

    前一秒他還陰雲密佈，這一刻又突然興致大發，這位教主的心思還真叫人捉摸不透。

    不過和魔頭玩遊戲，無論結果，三人都不相信他會信守承諾。

    “沒問題。”伊信扭頭咳嗽幾聲，額頭還不斷的滲著血往下淌，“既然這裏是你的地方，那不妨與我們細說規則。”

    遊戲規則很簡單，不過民間賭坊裡的投骰子，賭大小。

    教主簡明扼要的說完，立刻就有黑衣人搬出長桌和三張座椅，精緻的骰子鑲嵌有金邊，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擺放完成後又旋即撤退，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抬頭正面看過教主。

    陳資忙不迭的跑上去將搖搖欲墜的伊信從後扶住，面上籠罩著寒冰。

    不光是額頭，伊信的鼻子還有雙目耳朵都在細流著血，看來這位教主不光是在控制他下跪磕頭，還用了別的法子將他重傷。

    陳資的心口比萬箭穿心還有難過，抬袖為他揩去長睫上還懸掛著的血滴。

    “你不是有潔癖嗎。”伊信衝他咧嘴一笑。

    都這樣了，都不忘和他插科打諢，陳資又氣又急，手中的力道加重，立馬就疼得伊信倒抽氣。

    教主端坐在正方，優雅的做請的手勢：“誰先來。”

    小蘭一馬當先的與他對坐：“賭注是什麼？”

    “我若贏，你就自己挖掉一隻眼睛。”

    “可若你輸。”小蘭冰涼的唇瓣有些顫抖，“殺我主子的兇手，必須由我手刃。”

    教主爽快的答應了。

    陳資扶著伊信退居在牆角，捏住他手腕，試圖給他運氣，但卻被伊信阻止。

    第一局，由小蘭先起手。

    如蔥玉般纖細的雙手，抬起裝有骰子的黑盒，上下反覆搖晃，半柱香後才停。

    “我賭是大。”

    教主聳肩，無所謂道：“那就開吧。”

    盒子揭開，幾乎是所有人預料之中，她投擲出的是三個一點，簡直是小得可憐。

    小蘭也不拖沓，似是早有預料到般，取下頭上的玉簪，果斷的抬臂，尖端散發著攝人的冷光。

    “且慢，用手挖。”

    小蘭略作停頓，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三指同時向下猛扣，最後居然真的把眼球活生生的從眼眶裏取下。

    教主有些訝異，稱讚道：“你是我這將近百年來，第一次見到的奇女子。”

    百年？

    陳資與伊信相視一眼，這特麼不就成深山老妖怪嗎？

    僅憑這位教主的聲線和身材來看，頂多也就三十有逾。

    小蘭神色不變，彷彿挖掉的不是自己的眼睛，淡定道：“這次我賭大，賭注和方纔一樣。”

    可惜第二局她搖出來的依舊是三個點。

    與至於最後，小蘭輸掉了雙目和一隻左耳。

    “今日就完到這裏。”教主病殃殃的擺手。

    話音剛落，他便憑空消失。

    那速度太快，完全沒給人捕捉殘影的餘地，但是周遭的邪氣和嗜血的躁動卻在頃刻間逝去。

    “先救歐蝶。”伊信的血雖然都沒停過，但並不影響他快速作出反應。

    陳資氣急敗壞按住他雙肩，沉聲道：“我去割斷繩子。”

    歐蝶的雙手已經烏青，可見是吊了很長一段時間，單薄的胸腔沒有任何起伏。

    落地後，伊信前去查探他脈搏，而後遺憾的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