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奇蹟
“沒事,畢竟這藥再怎麼防範,多少會入鼻。”
藺鄔驚疑不定的看著他。
顧文興亮出頑劣痞氣的笑:“再者,你沒聽過禍害遺千年嗎?”
“……”
藺鄔盯著顧少逐漸緩和緊張的神色。
天邊日出日落了好幾回,慣常星光銀河沒在,反是烏雲欺壓低沉。
空氣悶得直叫人喘不過氣來。
顧文興估摸著時間,隨便找藉口打發藺鄔,獨自徑直入屋。
“珠光粉的毒每五日間隔發作。”顧文興坐在床沿,替他拂開礙眼的碎髮,“縱然你吸食不多,但這已經是第六日了。”
他拿出床櫃前亮著的燈盞,又從袖口取出折成方塊包好的藥包,仔細抖出一半的量,捏在指尖反覆摸索著盡數灑在燈芯上。
吡嚗的爆炸聲細微的響起,緊接著絲煙呈螺盤旋而上,熟悉的異香味撩撩入鼻,勾得顧文興心癢難耐。
身前昏迷的人周身突然抖了一下。
顧文興沉著臉,用帶藥的指尖掐滅燭火,昏暗不清的房間又黑了幾分。
懷中的人開始難耐的扭動,顧文興將燒燙的食指劃過他鼻下,再漫不經心的輕輕原路掠過。
人掙扎得更加厲害了,就是不見醒。
顧文興背脊開始發抖,瞳孔也跟著瑟縮,他這幾日陪吸得比他只多不少,微弱的香味讓他抑制不住的戰慄興奮。
他開始起身將人穩放平在床,那絲微勾魂的氣息也跟著他離去。
顧文興桌案前另一盞油燈拾起,按著向前的動作再來一遍。
透過窗格,裡面的光亮有次序的逐漸黯淡,直至最後的黑暗來臨。
鋪天蓋地的絕望也隨之溢滿出窗隙。
轟!
窗格霎那間突然變得慘白。
暗黑中,顧文興淺色瞳仁映著青光寸寸暗下去。
窗櫺不堪屋外大作的狂風,吱啞衝開撞碰到牆反覆回彈。
嘩啦!
風雨如磐,來得突然。
“世語。”
一聲輕喚頃刻便被雷鳴掩住。
顧文興垂眸,脫力的弓腰蜷縮在地,埋頭只差一寸就磕到地板。
“顧世語。”
閃電將室內劈出道青光,顧文興抬頭側目,正對上黑耀錚亮的眼。
“大司!”顧文興不可置信起身。
破舊的窗櫺不堪分力,摧枯拉朽的墮落在地。
閃電雷鳴齊交加,這下顧文興看清了司青竹慘白瘦削的臉以及微弱起伏的胸口。
世語是他的表字,當初顧母懷孕時找算命的測過,說是女兒身,於是便歡天喜地冥思苦想了整月,提前給他取個自認為這個好聽又不失颯爽英氣的姑娘名。
誰知道呱呱落地後,發現是男嬰,失望之下就把這二字留下。
古往今來都是重男輕女,獨獨到顧家,顛倒轉換這上下千年的傳統。
以至於顧文興相當討厭有人喚他的表字,誰叫他就跟誰急。
當然他現在沒空急,雙腿當然就給他跪下,此情此景就差沒哭腔落淚。
司青竹歪著頭,還有些不明所以,彎腰地下雙手捧上對方的臉。
也許是鬼使神差,又或是自詡在夢中,畢竟顧文興人遠在西域。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抬高對方的臉頰,身體不斷往下傾。
顧文興猝然睜大雙眼,看著他逐漸逼近俊美陰鬱的眉眼,然後腦子就跟著屋外的雷鳴一起炸了。
司青竹長睫顫動,掠在對方的臉頰上,心道:怎得觸感和以往不太一樣。
司青竹觸之即放,兀自咂摸了一下後,還伸出舌頭意猶未盡的舔舐。
末了,又呵呵低笑起來。
“別!”顧文興驚恐的往後倒。
司青竹緊跟著繼續前移。
他的青絲垂落兩側,嶙峋的鎖骨近在眼前,配合他白皙的肌膚,顧文興的欣喜若狂簡直是不堪一擊,毛骨悚然的繼續往後縮。
司青竹剛醒來,身體還很虛,重心不穩直接栽倒在人肉墊上。
司青竹喃喃低語:“世語?”
顧文興的魂都快被他喚沒了,雙手抄過對方的臂彎,七葷八素的將人從身上提起來,然後忍著將人甩出房門的衝動,重新將人放倒在床上。
他的動作近乎輕柔,但發出嗓音卻近乎嘶吼:“藺鄔出來!”
這石破天驚的呼喊大部分來源於他過度的驚嚇。
藺鄔就住在離著不遠的偏房,聞聲後還以為司大人沒戲唱了,以至於垂手跑進來時,都不敢去面對顧少。
司青竹也被他方纔的一吼整得呆愣,傻乎的側頭看著下人,自言自語的嘟囔:“沒死?”
他此刻赤裸的上身早在藺鄔來前被顧文興密不透風的裹起來,連帶雙肩被緊匝著不得動彈。
這次藺鄔不等顧少的吩咐,已快速的藉着電光找到火石擦亮燭盞。
司青竹被昏黃暈圈照得越發虛弱透明,異香再次跟著往外滴出的油蠟冒飛旋繞入鼻。
哪怕現在司青竹還是不明覺厲,但還是下意識的壓制了即將破喉而出是呻吟,那香味讓他骨頭都酥了。
顧文興挨他得很緊,手中力道不變:“藺鄔你先出去請大夫。”
藺鄔不疑有他,淋雨翻牆飛行。
那異香讓他心跳加速,鏗鏘跳動緊接不斷,隨著絲煙漸少,司青竹也逐漸從眩暈中回神。
放才周身以火燎之勢的快意舒爽讓司青竹後續無力的發顫,乾啞道:“你點的是什麼香?”
顧文興不答,下巴擱在他肩上,呼吸沉緩。
司青竹反應奇快,稍微恢復神智便能把自己昏迷前後以及身體對奇怪香薰的反應立馬聯絡起來。
“是西域樓蘭的珠光粉嗎?”司青竹發問。
顧文興默了默,含糊的嗯了聲。
“事發突然,我……別無選擇。”良久顧文興才道。
聞言司青竹微斂眉目,期間眸光流轉萬千,最後停留在身前交疊的手臂上,袖袍下露出的筋骨若隱若現,輕闔眼皮又掀開,他再三確認無誤這親暱的姿勢不是做夢時,居然詭異的勾起滿足的微笑。
司青竹心道:這輩子值了。
背後的顧文興正在無聲的說服自己,方纔他的熱切瘋狂的舉動是毒藥發作使然,最後強制調動思緒考慮接下來的事宜。
兩人都是心不在焉各懷其胎,導致這緊貼親密的姿勢保持到大夫提箱趕來。
“活了!奇蹟啊!”大夫使勁揉搓雙眼,“快!讓老夫給你診脈!”
顧文興回神把人平放好,下床讓出位置給他。
司青竹心懷怨恨的把手從被窩中伸出來,任由他出診。
“大人原本是因失血過多導致,現下醒來老夫再給他施次針,活絡筋脈使其流通,然後再開些補氣血的方子出來。”他激動之情難掩,說著作勢要掀被,“還請大人臥趴下。”
那爪子還沒能碰到棉被,司青竹卻先一步麵露惡寒之色,還沒等開口拒絕,顧文興也扼住他枯槁的手腕。
“他甦醒不久,現在施針怕是身體受不住。”顧文興冷聲拒絕,甚至生拉硬拽把大夫拖出去。
對此他簡直是莫名其妙,頭次見過如此奇怪的病人家眷,之前怕人家死,嚇得在床前半死不活,現在又不讓給救治了!
屋外還在淅瀝落雨,藺鄔儘管難以理解顧少的作法,但還是客氣撐開油紙傘,將大夫從後門送出去。
待他折回時,司大人已然再次昏睡。
此後他大部分時間都是混沌不清的狀態,清醒的時候很少。
不過珠光粉的藥性可由不得他的狀態而定,五日後晌午三刻準時叫囂發作。
顧文興提前有過準備,看著他額角密汗層出時已經將藥粉撒入碳盆中,眼睜睜的看著在其中沉迷發膩然後有逐步清醒昏睡。
等他呼吸徹底均勻沉重後,顧文興纔敢離房,將自己反鎖緊柴房裏,取出藥粉靜等這毒性發作時將其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