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戒藥
稍等著司青竹病情緩和,顧文興也在暗中停了逐步漸少燃燒珠光粉。
“戒。”顧文興沉吐出口氣,站立在門前良久,手中還捏著來自西域的咒罵信。
他誆騙威遠是光明正大回京的事敗露後,出於患難友誼,不得不幫忙替他收拾爛攤子。
然而拖得太久,很快就要瞞不住那位封總兵了。
信中所述,替他裝病的人三日前突然沒了蹤影,現下因為不能聲張只能秘密暗尋,然而希望不大。
所以顧文興要是再敢拖沓,就不要怪威遠翻臉不認情。
門緩慢吱呀而開,裡面的人笑道:“站外面這麼久,可是有事?”
“怎麼可能。”顧文興立馬開始打馬虎眼,“這裏吹吹冷風,感受即將倒來的酷暑。”
司青竹前胸後背都在乏力痠軟,那味道很難形容,好像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眼前還不斷出現顛三倒四的幻覺,手撐著門款緊扣,面上堪堪維持的平和有點塌了。
算時日,距離上次遭遇這感受還是四日前。
顧文興還沒能意識到他的不對勁,正欲往後說,眼前人便直直的倒下。
“大司!”顧文興觸手全是密麻冷汗,“忍住,我帶你會床上躺著。”
這毒發作起來能叫人慾死半仙,沒料到居然能提前發作,心下更加緊張,環顧四周看是否有綁帶之類的東西。
司青竹察覺到他意圖,頭一歪直接窩在他肩口,張口含糊道:“你抱我。”
顧文興沒敢想太多,依言就禁錮著他繼續往裏拖。
“嘶……”隔著衣料,被人撕咬住,不疼估計連牙印都留不下,還有些癢。
司青竹涔涔冷汗而下,烏髮往下拱著。
顧文興莫不清楚這是什麼狀況,只能任由他動作。
那種難耐的痛苦使他發出悶哼,髮簪也隨著他胡亂扭動而掙落,青絲散落而下。
隨著時間移動,懷中人的掙扎漸小,再次抬眼時,雙眼已經蒙上薄霧,配合凌亂隨意散開發死,越看越有種病態的美。
顧文興搖頭摒除雜念,抓著對方雙肩:“莫要睡,睜開眼!”
司青竹眯起眼,嗅著鼻子往前湊。
“給我……我知道你一定還有藥。”
顧文興神色一凜,隱約明白他這系列奇怪動作的含義。
這幾日自己也沒少吸這藥,身上自然有粘些異香,哪怕他北風吹得凍成狗,始終會留有氣味。
“憋著。”顧文興幾乎是咬牙切齒,小心控制著力道將人壓在床頭,同時粗暴的撕開棉被,將他手腳困住。
起先司青竹還稍有神智,然而等自己結實綁住了,卻掙扎瘋狂扭動起開,他把頭往後猛撞。
顧文興眼疾手快的從後將人匝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他的肩膀,如同撫慰嬰兒睡覺一般。
司青竹稍有和緩,轉瞬又不知為何反撲得更加厲害,整個人都彈跳起來,要不是顧文興有所準備,否則得被他推到地上。
“冷靜些,想點別的試試?”
這形同廢話的關切奇蹟般的起了作用。
司青竹有那麼剎那的迷茫,扭頭去看陰沉難掩痛苦的臉面,心忽的一動。
先前不合時宜的夢境排山倒海的襲來,這次不用剋制,甘願沉淪,在被毒藥支配的氣血,任由自己浮沉。
分神果真有效,很快他便安靜下來,垂眸緊閉雙目。
顧文興守著他睡了一夜,這次算是個好開端,起碼司青竹是他所有見過中毒人中,最堅韌的一位,沒有之一。
這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毒發起來有多麼痛苦,自己最清楚不過。
滅頂的幻覺快意會在某一刻登頭,下一刻宛如失足跌落,陷入無窮無盡的慾望折磨中。
這比真切的痛苦來得更極具毀滅,顧文興忍耐不了,所以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蹈覆轍。
接下來戒斷容易得多,發作起也沒第一次那麼恐怖磨人。
顧文興只需要按照他的要求從後邊抱著人,和衣入眠即可。
司青竹對這短暫的時光貪戀無比,每次都是等著頭上傳來均勻呼吸時,纔敢掂著膽量,仰頭去偷吻。
從額頭眉心鼻尖一路往下,他不敢太張狂,好幾次都差點沒忍住的將被窩裏的手往身下探索。
“顧少,有急信。”
門外的藺鄔壓低聲音輕道。
顧文興開始微顫睫毛,眼角那硃紅的淚痣被燭光搖曳得跳躍起來。
司青竹剛偷腥結束,都沒來得及撤回,心跳先驟然停止。
他不敢妄動,顧文興長年在外,不可謂不機敏,此刻身體稍加的浮動,覺得能把他招惹醒來。
司青竹一點點的把頭側回,然後再緩慢的埋下。
藺鄔急叩房門,聲音帶了些急促:“顧少!”
顧文興瞬間睜眼,嗓音還帶著剛睡醒的嘶啞:“什麼事?”
“西域發來,許是你違背軍令擅自的事已經被發現了。”
顧文興看著眼下的歪頭微張嘴呼吸的人,猶豫片刻後輕手輕腳的將人放平,有掂著腳尖去看門。
藉着頭頂的月光,顧文興快速的瀏覽上面的內容,登時覺得有些心力交瘁,他下意識的回望屋內,將門反合上後,才道:“是封總兵出事了。”
“什麼!”
信中沒有作詳細的解釋,緊急軍情即便是用八百里里加急的速度,從西域到京畿也得三天,然而這還屬於私信,沒有走管驛的途徑,所以這應該是七天前發出。
確切來說,封總兵不是出事,而是死了。
死時全身潰爛,似是感染了某種疾病。
總兵突然橫死,這等於是群龍無首。
還好威遠第一次發現,便竭力把這事壓下來。
西域從來都是人魚混雜,什麼妖魔鬼怪鬼怪都有,統籌起來相當麻煩,現下總兵一死,總有出頭鳥要來鬧事。
顧文興雖然相信那些西域各國百姓再如何雞鳴狗跳,也掀不起大風浪。
然而封總兵死得奇怪,出去謹慎威遠沒敢聲張,而是第一時間通知了他。
然而眼下……顧文興再次深深的回頭看了一眼,珠光粉的餘毒還未完全解,若此時離去,就等於是扎鞋不拴繩結,半途屎都沒擦乾淨就拍拍屁股走人。
顧文興做不到,但他繼續留下,西域那邊的變動太多。
藺鄔知道他的猶豫,立即表忠心:“司大人這邊,屬下會盡力照看,還請顧少放心!”
顧文興垂手看著腳尖,
“老大還請快回。”司青竹悄然打看門站在他身後,腳上趿著黑靴,惺忪揉眼道,“最近幾日我也已好了很多,可不必擔心。”
顧文興張口半響,才愧道:“等處理完事,我再回來。”
“後院有老大的快馬,現在出發,興許還不晚。”司青竹說著上前邁步,“我送你從後門離開。”
他還穿著單衣,稱得人近乎是形銷骨立。
“慢著。”顧文興衝回房,取下大氅給他裹好,“夜裏風大,就算要送,也莫要再著涼。”
司青竹搖頭只笑,目光盯著他忙碌的手灼灼。
顧文興打底沒敢讓他久站,翻身上馬後駕馬奔去,挺立的背影轉瞬便消失在長街盡頭。
“主子我們回去吧。”藺鄔在旁輕聲提醒。
顧文興恍若未聞,夜風將裘帽吹得鼓動,他不得不雙手攔住:“不打緊,你先回院。”
他語氣毋庸置疑,藺鄔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想著顧少的囑咐,折回院中抱來炭爐遞給他暖手。
“多謝。”司青竹原地矚目,沒多久就開始咳嗽起來,他雖極力遏制,當難免麵赤耳紅,稍微能喘口氣才斷斷續續道,“不用再勸我,我睡了大半宿,如今回去也睡不著。”
他那雙眼睛在黑夜中顯得尤其亮,映著遠方街角,專注又痴迷。
藺鄔儼然被駭住,那眼神太露骨且不加掩飾,驚得他忍不住倒退。
司青竹站了半柱香的功夫,終是不敵寒冷,咳嗽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