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吃飽喝足正在舔手指，刀鋒枕著胳膊躺在窗邊若有所思。

    “你把通行證就那麼交給他了，‘禁區’你自己不想去看看嗎？”他忽然抬起眼眉去尋找業的影子，眉毛頂起一額頭淺淺的橫紋。

    “我想去隨時都可以去，不需要通行證。”業和自己對弈，精神都放在棋盤上。

    “斯科特導士給你那個通行證有什麼用？”刀鋒不明白。

    “以前還有點用，但自從我破解了通行證與禁令對接的金鑰，就沒用了。”

    刀鋒象徵性地點頭。

    “不過斯科特導士那邊，我也提醒他加強禁令的破解難度並增加應急鎖定了，獎勵是我可以擁有長期許可權隨意出入禁區。在我提到通行證之前，次也是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禁區裡面的，他是個膽小鬼。”業點著棋盤，“大祭司”的影像從棋盤上升起來，“始終擔心破解會傷及‘脊椎’內的原生系統，不過這次他要是看到裡面的構造都是自己的發明專利，他肯定要動這個心思，只可惜晚了。”

    “何必呢。”刀鋒扭過頭看星星。

    純對這種話題都是左耳朵聽了右耳朵冒，她雖然喜歡和人聊一些瑣碎小事，但對業的長篇大論總是隻字不提。所以業即便聊一些似乎不太光明正大的事情時，也不是很介意她在場。

    “我也想知道他能找出些什麼，要是給的機會太多他就不會珍惜。”業的論調總是一副高姿態。

    “找啥嘛？”純可算舔乾淨手指插上嘴了。

    業遞給她一張溼巾：“五年前，冢谷血獵事件。”

    -

    檔案館是一個空曠的大房間，四周的牆壁沒有稜角彷彿一個純黑色的球幕，中間背對背置有兩個看起來極為舒適的躺椅，躺椅的兩側有自動飲水機和食盒。除了中間躺椅的部分亮著小指示燈，房間總體來說是黑暗的。

    次也直奔其中一個躺椅，坐上去調節靠背的角度，然後順手從椅背的頂端拽出一副眼鏡戴上了。

    “喔。”他驚歎。

    卿學著他的樣子上了另一把躺椅，也拿出那副眼鏡戴上，輕輕薄薄的感覺像懸在鼻樑上沒有任何異樣。她依舊能清晰地看見次也和身邊的物品，但是隨即微弱卻使人舒適的光充盈了視野，她望向房間的其他部分，那個瞬間她仿若回到了千絕港的冬夜，星群璀璨從穹頂向四野傾瀉而下。

    她眼前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的小孩子。

    這是個看不出性別的漂亮人兒，也看不出準確的年紀，最大超不過十六歲，說小卻讓人覺得可能十歲都不到，他容貌看著太小，但也許是因為那雙眼睛包含了太多成年人才有的豐富，長袍又遮住了身體顯得他很修長。柔波溫潤的眸子只消輕輕一眼就能令窮兇極惡的暴徒屈服，嘴角動人的微笑能讓老奸巨猾的歹人放下心防。他的眼睛，卿確定自己在哪裏見過，但是想到的時候又覺得難以置信。

    “次也，這是……”卿急切地詢問著，但是面前的小孩子突然開口說話了。

    “尊敬的訪客您好，我是‘脊椎’檔案館管理員泊爾弗裡，樂意為您效勞。”他的說辭證實了卿的猜測，“根據識別，您的身份並未獲得‘脊椎’檔案館的查閱許可權，請您確認許可權通暢，期待您的再次光臨。”

    “帕弗裡爺爺？帕弗裡爺爺請等一下！”那個孩子向星幕中隱去了，卿急迫地呼喊他，他果然又出現在眼前，用那雙溫柔的眼睛凝視她。

    “請問有什麼我能幫助您的嗎？”他似乎並不認為卿在叫自己，他的迴應是禮貌性的，只是一個設定好的虛擬人物罷了。

    “原來你叫做泊爾弗裡……”卿喃喃，“果然冀長得很像你。”

    “有什麼你能告訴我的麼？”她問道。

    “您沒有許可權，我不能向您透露除了使用說明之外的任何資訊。”

    “那你可以坐在我面前嗎？”

    “可以。”

    泊爾弗裡在卿的面前優雅地屈膝，跪坐在自己的小腿上，靜靜望著她。

    “次也，我覺得我這樣下去會愛上我最尊敬的那位老先生，實話說我現在已經在想怎麼把虛擬管理員偷走了。”卿緊張地對身後說道，“你把許可權問題解決了嗎？”

    “這個系統防禦特別強，強制破除認證肯定要導致瘋狂報警，你再等我一下。”次也道，“你別盯著他看，我也想偷了，他們怎麼搞出這個模型來的。”

    “這是真人，帕洛師士小時候。”卿點醒他。

    “什麼？！什麼我再看他一眼！”

    “先解除認證！”

    “他剛纔對你說了什麼？”次也在自己的控盤上忙活著，“這一部分不是我的更新範圍，但他認得我，我在央京檔案館有基礎許可權，肯定這兩邊是聯網的，我試試能不能用那邊的許可權做突破口。”

    “他只說我沒有許可權。”卿伸手在那個虛幻的孩子臉上划着，“為什麼帕弗裡爺爺……他經歷了什麼？”

    突然這孩子消失了，卿的手僵在那裏。

    “認證透過了。”次也趴在靠背上拍拍她的肩膀，“但是隻有我的透過了，你那邊什麼狀況？沒報警吧？”

    “帕弗……帕洛師士不見了。”

    “我把他關了，看著他在旁邊根本沒心思查資料，他們設定管理員不應該設定得太好看，簡直是干擾。”

    卿嘆氣，忽然她眼前的星空消失，轉而出現了很多頁面。“喏，我把我這邊的視野切換到你那裏了。你有什麼要查的東西嗎，我可以代勞，內容這個我看一下你不介意吧？”次也把虛擬控盤給她開啟。

    “有，你先查你的。”卿心裏有譜。

    次也輸入關鍵詞時間和地點，相當數目的資料迅速出現在球幕上，他的瀏覽速度飛快，關鍵詞一再精確，迅速篩除無用資訊。最終他鎖定在五年前的一個時間段、“脈原科學考察院”字尾著一大串編號，最後拖著一個“‘震盪’事件血族逃逸餘部追蹤特別行動組”的長名。

    次也的速度終於有所減慢，他一個字一個字確認該詞條，點選查詢的時候跳出“絕密”的提示，鮮紅的熒光讓卿心悸了一下。

    次也不管機密級別，他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似的接受了警告，開啟檔案。

    “這個就是我哥所在的血獵團隊，我們都直接叫‘血獵’，我哥他們出事以後，外界把這件事叫做‘冢谷血獵事件’。”次也不介意說給卿，“最後一次任務他們本來應該在西首關境內，確定他們出事是在他們失聯六個月之後，當時領隊貝沙漫的屍體在脈川下游被發現，其他隊員全部失蹤了。相關調查結果顯示他們進了冢谷，屍體是從冢谷裡面衝下來的，雖然腐敗嚴重，但是——肉是煮熟過的，分析礦物質結果很明顯，煮熟屍體的不是什麼食人魔，而是冢谷沸水泉。”

    卿不想看資料中的圖片，她今天已經見到太多腐屍了。可是她發現次也很淡定，他似乎只對現實接觸到的屍體感到恐懼，對圖片則很遲鈍。

    “我不知道爛得這麼厲害……天哪。”次也感慨，“他們失聯是在西首關以南一千四百公里的脈川源頭，以東接冢谷高原，但是離冢谷完全遮蔽訊號的區域還差著幾百公里，怎麼會在那裏失聯……他們的通訊工具在此後兩年還是待機狀態，定位混亂……只有定位混亂不可能……”

    “可是這些我都是知道的！我都知道！到底還有什麼線索沒有！？”次也突然激憤地大喊大叫，“為什麼連‘脊椎’裡面也都是這些沒用的玩意兒！屍檢報告、調查資料、通話記錄、任務日誌、私人動態、我早都在央京全部翻遍了！事後追查確鑿的證據就這麼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