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重傷
“他被我……殺掉了。”
零的瞳孔中放射出明亮的光團。
根本來不及反應,看不見的爆衝轟然而降,幾乎將地面掀翻的震顫和著排山倒海的衝擊波便蕩盡了他們所在的整個空間。卿單薄的身體在衝擊中扭曲,如同狂風撕扯下的稻草被連根拔起,卿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只看見白色的影子在面前掠過,旋即像渾身被攪碎了骨頭般癱了下去。
這股恐怖的爆衝在瞬間發生又在瞬間停止,冀慢慢跪倒在地,抖開白袍露出懷中昏厥的卿,她僵硬地躺在冀膝上,眼耳口鼻全都涔涔地涌出鮮血。
喬驚恐地把目光投向身後的零,忽見她那比旁人還要驚慌無數倍的眼神。
她伸出顫抖的雙手試圖遮住自己的視線,但僵硬的手指無法合攏。
“這……啊……”聲音她嗓子裡卡著。
走廊中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冀扭頭避開喬,擦拭了一下鼻翼,手背上一片潮溼的鮮紅,“來得這麼不湊巧……這次算是成功了。”他笑著自言自語,鮮血仍然滴滴答答地從上唇滾落。腳步聲靠得越來越近,呼吸聲也逐漸清晰,冀感到有熟悉的臂膀摻住了自己,這才發現身體剛剛在不自覺地歪倒。他掙扎了一下,從喬懷裏直起身,掀起袍子擋住血流。
“冀你怎麼樣了……?冀?冀!”喬慌張地不停叫著他,但是冀就像聽不見一樣杵在那裏掩著半張臉,半闔的眼睛向他身後看著。剛剛趕到的兩個人在冀的視線裡只有一高一矮兩個模糊的影子,這時高高的影子在喬的身後突然將喬拽開,把躺冀膝上的卿接了過去。
“你們這是幹了什麼?”斯科特急匆匆地檢視著卿的狀況,他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妙。喬被他突然拉到一邊,正在驚惶失措中回不來神,這時候斯科特又突然面色凝重地看向他的身後,索性這次沒人再粗暴地把他拽開,而是直接繞過他擋在前面。
雲氅霞帔一如既往優雅地漂浮著,金髮梳理得一絲不苟,深藍色的眼眸中暗流涌動——這股暗流卷著那個臉上鮮血橫流的少女,淹沒在深不見底的目光盡頭。他越是平靜,越令斯科特懷疑事情的嚴重性是不是已經到達無法挽回的程度。
“僥倖活下來的話,想必能長個記性吶,這孩子。”張的視線一掃眼底,略掉近旁的斯科特和卿,然後他瞅著冀,“利用不穩定連結擾亂勢能波動的方位,你的確成功拖住我了,這下開了眼界,滿意了吧?”
“我沒想到她們之間會鬧出這麼大的衝突……”冀辯駁著,“我只是想帶卿去冢谷公園……”
“就算放下冢谷公園你們該不該去不說,你故意穿過這麼多不穩定連結,還挑起零的‘顫爆’,這樣解釋解釋就完了?”斯科特質問他,“你到底想幹什麼?!”
“導士您相信我……零情緒失控這真的只是個意外,”冀搖著頭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趴在地上祈求著他,“我只是想帶卿去走一走,誰知道我們在第一個連結就遇到波動投到了不對勁地方,後面就只好走這條路了……”
“噓——”張豎起食指。
他走到冀的身邊蹲下,手指輕輕點著下巴將冀的腦袋抬起來,確認他已經止血了以後,張裹起雲氅霞帔起身,冀卻突然痛苦地慘叫一聲倒在了他腳邊。
喬馬上連滾帶爬地衝上來抱住冀:“張師士你別懲罰他我求你了!冀他什麼也沒做是我非得要拉著零來找他的!是我和那個小丫頭不對付,怪我先吵起來的!她後來說話實在太噁心了零纔會生氣的,和冀沒有任何關係的呀!!師士!我求求你!!”
“他受到的懲罰也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張徑自走開,“吶,不過,”他忽然回頭看了看倒在跟前的黑髮少年,“這點才哪到哪呢?是吧,我的寶貝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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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點……”
少女的周身像是罩上了一個棺材,透過小小的透氣窗只能看到她臉的一半,在燈光的照射下純白的睫毛好像兩彎晶瑩的淚。
她依然處在昏迷之中。
斯科特感到精疲力竭,這段時間的治療量有些超出他的意料。從帕弗裡、澤爾森到卿,對異能侵害的治療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特別是今次的情況更是讓他身心俱疲。異能侵害本就排在極難治癒的傷害之列,卿受傷的程度更是不出意料的——十分嚴重。
斯科特在治療的途中已經為怎麼跟澤爾森解釋卿的暴斃打好了腹稿。
“可是她活下來了,”張半敞著外披,團坐在碩大的懸浮座椅上笑得輕鬆,“這群孩子,一個個命大得很吶。”
“冀一定是用異能給她擋了衝擊,或者至少是分擔了侵害,不然卿真的救不回來了。”斯科特搓著眼睛緩解痠痛,雖然卿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他擔心的事情還拖著一長串,“我越來越搞不懂他想幹什麼,他……還是說‘她’?這次我感覺他好像沒出現什麼變化,難道說他們兩個合起來……這一定不是我神經緊張。師士您真覺得關個禁閉就能讓他老實嗎?這孩子已經學會利用不穩定連結來誤導您了,越來越不好控制可怎麼……”
張拄著下巴,眯縫著漂亮的藍眼睛看他兀自糾結。
“關禁閉只是爲了隔離危險。”張捋著外袍領子上銀亮的鬃毛,“說來,雖然這次很險,但好歹確定了冀在利用不穩定連結轉移勢能波動。另外,也多虧了‘她’在那個時候沒有安撫零的情緒,讓零激發出的勢能波動迅速暴露了他們的位置。”
“您是說‘她’這次反而幫了我們嗎?”
“嗯哼,算是無意間的吧,也許‘她’突然想要看看零爆發起來是什麼樣子,又有足夠的信心給卿擋下一擊,同時還敢肯定就算我們發現了也無法拿她如何。”
“‘她’不是也想出去嗎?這麼做只能給自己增加麻煩啊。”
“不顧後果的好奇心和自負,‘她’向來都是這樣任性的孩子呢~”
張說罷,眼角眉梢勾起一絲笑意,又道:“你還不瞭解‘她’麼?”
斯科特一愣,低頭繼續揉著眼睛,他感到機械眼球遲早要被弄壞,但他這一會兒總是覺得眼睛酸脹,忍不住去揉。
張下了座椅,在屋子裏踱步,雲氅霞帔飄蕩著。他纖柔的身體也彷彿在飄忽,腳步卻隨硬鞋底磕碰地面發出沉重清晰的叩響,在寬空寂靜的室內蕩起不停歇的回聲。
斯科特抬眼望著他:“師士,那這次還讓零回長寧鎮去嗎?”
“讓她見見母親,平復下心情比較好。”張走到門口停步,“暫時隔開她們,趁這陣子管管卿吧。這孩子可愛得很,只是不好好教導,未來難免不會像她父母那樣令人生厭呢。要真是這樣,還不如死掉咯。”
他說著殘忍的話,卻回頭衝斯科特調皮地擠了一下眼睛。
零怎麼辦和卿怎麼辦都已經有譜,喬除了情緒以外似乎沒什麼大事,那麼喬怎麼辦也就沒好想的了。斯科特順著這個路子往下思考,才意識到冀怎麼辦還不算解決。張師士也說了,禁閉只是一時隔離,禁閉結束之後,他到處亂串的毛病又該怎麼收拾?
張看穿了他的想法,兜起雲氅霞帔靠在大門上,“可不要弄到要我親自約束他了。”他按著心口,“斯科特,你知道的,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傷害他了吶……”
斯科特點頭,他心裏已經有了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