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單上的血乾結成深褐色，隨之凝固的還有天邊濃雲，如同暴風雨來襲前的寧靜。

    零已經提前回去，喬靠在冀身上睡著了，一隻手牢牢挽著他的胳膊，一隻手還緊攥著畫筆。這天從定下來策略他就趴在地上畫法陣，幾乎沒有休息，臨近深夜才暫停下來說坐坐就好，可一閉眼睛就昏睡過去，碰都碰不醒。

    “辛苦他了，比想象中難畫得多。”卿在地上鋪開那些符咒，完整畫好的有六張，但只有三張的法陣圖案上淺淺地發著異樣的光芒。

    “像這樣的，應該就算構建成功了吧。”冀抬起一隻手感受著那光澤上微弱的勢能流動。

    “嗯，所以現在我們只有三張完好的。”卿說著將其中一張摺疊好交給冀，“按照計劃，我們需要六張，你我各帶三張。我轉兩次，你和喬一起轉兩次，匯合後三人一併轉移一次。如果匯合失敗，就其中一方單獨離開。現在看來，明天上午未必能畫完啊。”

    “‘脊椎’的縛術只針對我，你和喬目前都不用擔心轉不出去的情況。”冀說，“張師士臨時在整個‘脊椎’範圍增加對你和喬的縛術不太來得及，實在不行，三四張也夠。”

    “那樣風險太大了。”

    “是的，但是我們沒有時間了。”冀說，“我告訴零明天不用來畫室，讓她去藏書館還有周圍逛一逛，運氣好還能引開要來畫室方向的人。”

    卿埋頭繼續疊起符咒：“她還是按原定計劃明天下午就走？”

    “是的，就算安排得再仔細，我也還擔心著另一個情況。”

    “是師士已經開始懷疑我的情況？”

    “不能完全說是這個。”

    冀思考片刻，道：“無論畫不畫得完，明天零一走，我們馬上動身。”

    卿猜不到他擔心的到底是什麼。

    “那麼我回去了？”卿說著把其中一張疊好的符咒拿來裝進喬的口袋裏。

    “嗯？”喬忽然一下醒了，但還迷糊著，“……你走啦？”

    “嗯，你睡吧。”

    喬聽卿說完，揉了揉眼睛倒回冀的肩上。

    “他為什麼睡覺也要拉著你？”卿注意到他這個下意識的動作。

    冀仰起頭來對她彎起眼睛笑了笑，轉臉看著喬淡淡地說：“因為他怕我在他睡著的時候走了。”

    卿忽然覺得很難過。

    她把最後一張符咒摺好裝進衣襟，噴兩下清新劑，轉頭離開了畫室。

    -

    “脊椎”中並非全部覆蓋監控，即便這樣，看完兩三天內七十八座高塔的監控資料對業來說也完全不可能。

    當然也沒有必要那樣做。

    “澤爾冀……”他在觸屏上畫着監控中對方出現的地點，“前天突然出現在公共課上，然後出現在藏書館的門口，和刀鋒同行了一段路之後，和零說了幾句話，兩人一起離開畫面。然後一同出現在澤爾冀的寢室附近，幾個小時之後零一個人出現在自己的寢室附近。”

    “渧爾卿。凌晨出現在澤爾冀的寢室附近，而且方向是從寢室走向工坊……下午張師士進入工坊，沒有多久，渧爾卿就出來了。然後再次出現在澤爾冀寢室附近，這時候距離澤爾冀和零經過已經有兩個多小時了。”

    “卿經過澤爾冀寢室不久很快又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中途應該是在澤爾冀的寢室逗留了一陣……之後，出現在正門空庭，來找帕洛師士？”

    “知道了什麼訊息？居然哭成這樣。”

    “晚間澤爾冀出現在她的寢室附近，她也回去了，這天晚上沒再出來，澤爾冀也沒有出來？”

    “凌晨兩個人一起離開並且出現在澤爾冀的寢室附近，昨天早上喬瑟夫和零前後腳在他寢室附近出現，兩個小時後離開，卿和澤爾冀在之後也分頭出現在寢室附近的連結地點上。”

    “接下來卿去了正門和我見面。澤爾冀呢？”

    “他們三個都經過的那條路是通往什麼地方？”

    “卿和我分開之後也經過了這段路。”

    業看著監控畫面無法辨認，利用軟體進行智慧對比之後才明白過來。

    “畫室。”

    “在畫室一直待到了晚上，零和卿前後離開，而那兩個人……沒有離開畫室。”

    “今天凌晨也沒有出來的畫面。他們以前就有這個習慣？”

    業頭一次向斯科特徵求觀看監控的特權，太多畫面和猜測都和他的常識不一致，他現在有點不明白了，這到底算正常還是不正常。

    “如果澤爾冀真的準備逃走，為何一直和喬瑟夫還有零混在一起，多個人多個麻煩，他之前在逃跑的事上從沒有過團隊合作。”

    “尤其是喬瑟夫，只會拖他的後腿。”

    “他們幾個確實之前就喜歡在畫室聚會。”

    “但是這能說明什麼？畫室裏不存在異次元通道，喬瑟夫和零也不可能眼看著他逃。”

    “從卿被發現有問題開始，澤爾冀居然幾乎沒有過獨處的時間？”

    “到底在謀劃什麼……還是我神經緊張……”

    業抬頭看一眼窗外的烏雲，早晨已過了大半，天色依然昏暗詭異。

    他揉揉眉骨，把當前畫室附近的監控再次調出，盯著螢幕許久，那裏就像一幅靜止的圖片。

    “嘖。”他忽然有些不爽，“為什麼我還在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他拿起茶杯起身，忽然螢幕上閃過一道白影，業已經邁出去的腳馬上退了回來。他迅速回放錄影，果然是渧爾卿，她又去了畫室。

    “既然是那麼有趣的地方……看來我也得走一趟了。”

    -

    冀像被人在背後拍了一下，猛地回頭望著畫室大門的方向。

    “吾看到業從藏書館樓下走過去了，但吾不確定他到底要去什麼地方，他今天沒有導士的醫學特訓，汝們注意一下。”零說完馬上切斷訊號。

    喬的下張法陣畫了一半，正坐在地上揉肩：“咋了？”

    冀的眼珠動都沒動：“清場，我出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