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看到卿進了畫室，立刻捧著糖罐子笑眯眯地走到她面前去：“來一顆。”

    “哇好多口味，我要這個奶糖，這個。”卿瞅了瞅玻璃罐子，挑了一顆放進嘴裏。

    喬趴在地上一嗓子喊回他們的視線：“頭一次用血做顏料啊！這質感也忒奇怪了吧！”

    “氣味也難以忍受。”零捂住鼻子。

    “要用到很多血漿，實在沒什麼辦法。”冀歉意地笑著，“唉……娜爾明明說過我的血很香來著。”

    “血族味覺嘛，娜爾還說過我香呢。”卿說著挽起袖子，冀看到她小臂上面掛著枚不足一握的扁平小血包。卿按動血包下的托子將其拔下，那枚托子下面原來是數根細小的針管。

    冀見過這個東西：“融體那一課上導士給我做血純測驗的儀器插頭，你真的嘗試了。”

    “是呢，插上不痛不癢的。我只不過把針管連線的迴圈機換成了血包。”卿說著把血包和托子一起遞給他，“你帶著這個，就可以融合我的血，開啟轉移咒法陣了。”

    冀接下血包裝起來。

    “這股血腥味要怎麼辦？要是在寢室畫還能順便洗個澡再出來。”卿說著放下袖子。

    “其實我有想過，讓喬在自己的房間裡面畫，畫完由他來往走動，傳遞符咒，似乎能更隱蔽。”冀說，“但是，時間緊迫，可能就要在今明兩天之內解決。我們得實時聯絡，按進度調整計劃。線上聯絡很容易被察覺，導士又監控著‘脊椎’全部路線。而且你現在可能已經被師士懷疑了，單獨和我來往更不合適，多些人相處反而能迷惑他們。在畫室的話，我們出入也比較合理。至於血腥味，我有這個。”

    他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瓶子，朝自己噴了一噴。

    “唔……這味道……”卿皺起鼻子。

    “我配製的清新劑，雖然聞起來不怎麼樣，但是可以完美掩蓋身上的血腥味。”冀笑。

    “我怎麼覺得有點欲蓋彌彰？”卿被這味道刺激得直頭痛。

    冀的表情忽然嚴肅起來：“卿，你知道娜爾的嗅覺有多靈敏。”

    卿點頭。

    “選在畫室還有一個原因。”冀說，“衣服和身體粘上的氣味可以掩蓋，但是沾著血的床單和房間中的味道卻沒有那麼容易除去。我們的寢室大多離得比較近，大家的路線又基本固定，娜爾經過的話，一定會發覺這股氣味，即使洗了澡，也瞞不過她的鼻子。”

    “但畫室離我們住的地方很遠。”卿明白他的意思。

    “是的，畫室裏麵的味道本身有顏料來掩蓋，就算去不掉，也不會飄到娜爾的常規路線上。我們用這個清新劑，也不至於把血腥味帶到別的地方去。只要娜爾聞到的不是血腥味，我們也儘量不帶著清新劑的味道和別人接觸，就不大可能穿幫。”

    卿表示贊同。

    “一般情況下除了我們幾個，沒人會到畫室來，所以雖然存在風險，但是有利於拖延時間，哪怕只拖一兩個小時也有用。”冀說。

    “你安排得真周到。”卿說。

    “唯手熟爾。”冀答道。

    卿抬頭看了看裡面正在畫法陣的喬和零，忽然低聲對冀說：“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冀識趣地走到離那兩個人遠一些的一幅壁畫下面坐著，卿跟過來。

    “你是故意把長寧的情況說得十分嚴重的吧？”卿問。

    冀平靜：“為什麼這麼說？”

    “長寧戒嚴是因為上次吸血鬼的事，零也說過長寧的訊息還不確定，你卻故意引導零懷疑備戰是因為我爹爹。”卿低頭攪著頭髮，“激起我的擔憂，好讓我下定決心，早一點著手出去，才能給你創造離開的機會。”

    冀預設了這個指控。

    “你去問過業了。”冀知道她的訊息是從哪裏來的，“但你卻沒把我們的計劃說出去。”

    “沒有那個必要。”

    “業是族長，凡是經過帕洛師士彙報給元/首府的訊息，基本也會到他那裏。”冀說，“渧爾元/首的情況，問他，你就什麼都知道了。”

    “那也改變不了我的決定了。”卿抬頭看著他，“一旦開始擔憂，心病就只會越來越嚴重，等不及把所有的事情都查清楚了。而且業在這件事上面不可能幫我，我爹爹和孃親是他的仇人，你一定料到我不敢冒險去問他。”

    “我在你心裏是那麼機關算盡的人嗎？”

    “我覺得你算到了，還更可信一些。”

    冀略帶無奈地苦笑。

    “我知道你的目的，所以我相信你。”卿說，“這次我不介意被你利用，因為我也需要利用你，靠我一個人，就算沒有縛術，我一離開也會被抓回來。只要把你帶走，他們就不得不把更大的人力放在追捕你上面，我就有脫身的可能，這算不算等價交換？”

    “算。”冀接受這個交換，“但是你要想好，行動一旦開始就回不了頭了。”

    卿沉默了一會兒。

    “我還會回來，繼續調查斯科利還有冰宮遇襲的事情。”她說，“你和喬的事你們自己解決就好。”

    “回來？你知道把我拐走要受到什麼樣的處罰嗎？”

    “不知道。”

    “那你還……？”

    “嗯。”

    卿點著頭說：“我會回來接受任何懲罰。”

    冀看著她，目光閃了閃，立刻低頭盯著懷裏的糖罐子去。

    -

    業和卿分開之後得到了斯科特的訊息：“你在原地等著，我去找你。”

    “已經放棄訓練我的空間感了嗎。”業想道。

    對方不消多時便出現在他的視線裡，從表情看上來不是什麼著急的事。“我來問問最近的情況。”斯科特說著走上來。

    “我不再幫你們盯防他了。”業不等他問就拒絕。

    “沒有讓你盯誰，也不是關於冀的事情。”斯科特拉他在天井側邊坐下，“前陣子卿和張師士集訓法器製作，師士覺得她狀態不好就讓她暫停休息了，她最近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不高興的事情？”

    業回憶了一下和卿的交談：“應該是在想她父親。”

    斯科特聽罷，往深處提示：“師士感覺她瞞著什麼事。”

    業狐疑道：“不是說對她的自由沒必要過多限制嗎？”

    “是這樣沒錯，但是她和冀走得太近了。”斯科特愁得直搓腦門。

    業就知道最終還是會扯上冀。

    “我們很擔心……”斯科特搖頭，“要是冀利用卿的情緒，很多事不知道會怎麼發展。”

    “心虛了嗎。”業說話一點都不給他留情面，“要是渧爾德的情況可控，你們絕對不會擔心這麼多，還不是因為你們沒有合理的說辭來穩住渧爾卿了，才這麼怕她受到澤爾冀的蠱惑。”

    “渧爾德的事情沒有人能保證可控。”

    “所以要怎麼樣？連她一起控制住嗎？”

    “師士目前沒有這個打算，他希望不要給卿太大壓力。但如果發現冀在其中搬弄是非，就單獨把冀隔離。”

    斯科特說完比了一個“收聲”的手勢。

    “當然，這件事情用不著你。”斯科特拍拍他的肩膀，“我只是覺得前陣子你總是和卿一起玩，應該能知道些她的情況，師士和我都希望她沒事。”

    業和他一起站起來，斯科特正要走，業忽然叫住他：“導士，渧爾卿最近經常去工坊練習法器製作對吧。”

    “是啊。”

    “她暫停集訓後還去工坊嗎？”

    “偶爾還去，她很用功的。”斯科特想了想，“怎麼呢？”

    “麻煩您把‘脊椎’內部的監控對接到我這裏。”

    斯科特微微嘆氣：“你發現什麼問題了嗎？”

    “暫時沒有。”業說，“只是我已經看破澤爾冀的那種謹慎了，他有些在你們眼裏正常不過的表現，在我看來，都是刻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