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意識體自然吸引是不可控的。”喬想起業當時的反駁。

    “就算能用，把這小賤人彈丟了也不行啊……等等，他難道就是要逼我嘗試這一招，把他彈到‘脊椎’外面去嗎？”喬的腦子忽然靈光起來，“所以才拖著不殺我？”

    “但是這裏高密度的意識體確實對傀儡術的勢能流產生了影響，如果掐準時機……”

    喬有意閉著眼睛不睜，他的指尖在空氣中小幅度地滑動，那股詭異的感覺穿過他的骨頭，滲透在髓裡。那種東西沒有具體的質量和體積，原本應該飄在時間中的東西被特殊的環境強制固定在當下，人雖然不會受到影響，但能量會在這股魂流中震盪。

    閉上眼睛反而“看”得更清晰了。

    傀儡術絲線在微微搏動。

    “禁術強度真不是蓋的，硬抗不但一點反抗餘地都沒有，保不準還會碎屍萬段。”喬依靠控力迅速解明傀儡術的勢能流，“只能用這個試試看了。”

    冀察覺到繃緊的金絲如琴絃般抖動，他俯首望著喬。

    “不是你要看著我的？”他問。

    “不看了，色即是空。”喬一副大徹大悟的口吻。

    這股抖動異常，禁術級別的傀儡術一旦發出，不是高於它的強度都不可能引起任何動靜，但是喬的異能絕對達不到那個強度。

    何況他在這個環境之下，不可能放得出異能。

    冀收緊金絲，喬隨著牽引向前一步而後突然撤回，勾住他的金絲又一次將顫動傳回給冀，冀愣住了，他的牽引根本沒有作用到喬。

    但是金絲還是繃直的。

    勢能流沒有斷裂。

    發生了什麼？

    冀將纏縛他的金絲放鬆，喬的樣子似乎是感覺到了勢能流的變化，他在控力上的才華完全可以解明冀這複雜的傀儡術操縱網。

    “睜開眼睛吧。”冀說，“給你看看我眼中的黑暗。”

    “別開玩笑了，你眼裏的，怎麼給我看？”

    喬剛說完眼皮就被傀儡術強行拉開，看清的瞬間他震撼到無法言語。紅泥牆上翻涌著不均勻的青色屍潮，揮舞黃白的斷肢。色彩像混合的顏料在牆壁上油膩地流淌，喬看得直噁心。

    傀儡術再次繃緊，喬立即藉助意識體干擾再躲下他的拖拽，冀突然落在他的臺子上進攻，喬驚訝之餘即刻回擊，冀靈活地轉身躲避，白袍飛舞像一柄撐開的傘，一瞬的突襲後又反應極快地撤回空中。喬再次彈動絲線脫身，在這遍佈的絲網中以攻為守化剛為柔，四兩撥千斤成功脫險。

    “為什麼你不會累？”喬覺得不可思議，自己又累又痛，快站不住了，那傢伙居然還能一邊打架一邊耍帥。

    冀什麼都沒說，喬看著他又下來了趕快先躲，他能夠依靠勢能流和意識體干擾短暫迴旋於傀儡術中，但冀的速度和反應實在是太快了，喬覺得他快得不像人，那件飄逸的白袍成了干擾喬的利器，冀如同一隻飛鳥輕而易舉地鑽過他所有的反擊。喬突然看出了所以然，周旋中冀並沒有花多少力氣，他的全部動作都是由傀儡術牽動的，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傀儡。

    喬彈開金絲網和他拉開距離，冀一甩袍子優雅地站在他面前。

    “這招你什麼時候練的？”喬捂著肚子。

    “沒練。”冀說，“我只是太熟悉你的套路了而已。”

    喬還想彈開金絲的束縛，但這回沒能如願，劇痛令他跪地不起。

    “沒有卿的那種讀心術，我一樣能猜到你在想什麼。你該不會，把我在靶場說的什麼‘通靈的攻擊性’當真了吧。”冀把手伸向空中，傀儡術絲線凝結成片片金色晶石，在他手中聚合成一把小剪子，“彈射時空是假的，就算勉強利用通靈鑽勢能流的空子，你也破解不了傀儡術。那點小動作，太容易看穿了。”

    冀握緊剪子撲向他，喬猛地抬手掐住他的脖子。

    “鬼冢的出口已經封閉，張埃得想把我困在這裏。”冀將手按著他的胸口。

    喬忽然感到胸悶得可怕，拼了命大口呼吸。

    “所以剛纔的燈……不是你熄掉的……”他的手指被傀儡術勾住，使不上力。

    “原本張埃得要是不上鉤，這裏的一切確實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冀眯眼，勒在喬五指上的金絲收得更緊。

    “你眯什麼眼睛，你的異能都是靠眼皮驅動的嗎？”喬的手被絲線從他脖子上拽了下來，“你怎麼知道他會上鉤……就憑他把鬼冢的門關上了，沒準是想讓咱倆在這兒自生自滅呢？那還不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不會的……”冀勉強露出笑臉，“自生自滅的只有我。”

    喬還在掙扎企圖干擾他的注意奪走剪刀，冀立刻發現了他的動作，卻故意放鬆傀儡術。

    喬還是夠不到剪子。

    “等一等吧。”冀睜大眼睛和他對視，喬被嚇了一跳。

    “我聽見他的動靜了，但凡是‘脊椎’深處的位置，我和張埃得一樣能感覺到。”冀仍在拖沓。

    喬很怕自己來不及跟他拖下去，他的痛覺已經轉化為無法自控的痙攣。

    “再等等吧，”冀抓緊剪子抵在喬的胸口，“張埃得會帶著我想要的東西，來救你。”

    -

    方浴池露出地板，卿急忙爬上臺階，她果然看到了自己原想到的畫面。

    直覺告訴她不能拖延，但是身體卻完全僵硬，愣在浴池邊喘了兩口氣以後她鼓起勇氣跳了下去，然而痠痛的雙腿軟得站不住地，膝蓋猛磕在堅硬的池底撞得她幾乎爬不起來。水完全放空了，但是她每蹭一步都能感到液體的滑膩感，這股悶了許久的氣味刺激著她的鼻腔。卿覺得自己沒有鎮定下來，但她終於能站起來走了，大邁了兩步再次跪倒，但她慶幸自己終於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她抓住那人的胳膊輕輕搖晃：“醒醒……”

    還有呼吸。

    卿低頭看到了簡單處理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了。

    “喬！”卿一巴掌拍在他臉上。

    喬被她這麼一拍整個身子都歪了過去，靠著池壁緩慢地往下滑了幾寸，仍舊沒有醒來。

    卿不敢再用力動他，她把雙手扣在對方的臉上，發動讀心術。

    -

    喬的眼神閃了一下，他忽然看著周圍的環境露出迷茫的神色。

    “冀……”喬愣楞地看著對方，“我覺得不對勁……”

    冀大概明白是什麼不對勁。

    “為什麼我會看到我在你的浴池裏……我已經死了嗎……”喬說，“……這是做夢嗎，這要是夢，也太真實了吧？”

    冀不知道怎麼回答，喬比他還要驚訝。

    “你……你給我解釋解釋……”喬突然掙脫了傀儡術抓住他，“為什麼你眼裏的黑暗能直接給我看，你又是異能又是轉圈打我也不累？可是我明明感覺到靈體和勢能流了，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你不需要知道。”冀揚起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