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進門進不去，叫門沒有應聲。等是不能等了，卿立刻對接手環，用之前讓次也裝在手環裡的工具進行門鎖暴力破解，開啟了房門。

    “冀？”她先開燈後進房，然而這間幾乎一眼就能看到全部的房間裡沒有冀的蹤影。床上一片紅色的痕跡令她毛骨悚然，地毯也掀開了，卿迅速上前檢視露出的地板。

    “急救通道，沒用上，那……”她順手翻動捲起的地毯，又一片黑紅色的血跡瞬間在她眼底鋪開，卿用手指蹭了一點，那觸感果然是粘結了的血漿。

    卿想到了什麼，轉身看著臥房的牆壁。

    上次巫蠱事件之後，冀已經銷燬了全部的昆蟲標本，如果他沒有重拾愛好，那麼現在這面牆的壁櫥裡應該有很大的空間。

    他會躲在裡面嗎？

    “喬在半路等你？”卿背後發冷。

    近一年多來，喬對冀的“獨佔”纔是讓冀和其他人產生距離的真正原因？

    如果“她”也討厭別的人，那麼喬將別人阻隔開，應該是她所希望的事情吧？

    如果討厭所有人，“她”根本不需要喬來作梗，在自己為主導的時候，避開所有人不就可以了嗎？

    “‘她’……不是的，如果我沒猜錯……”

    “冀是故意讓喬留在身邊看著自己，爲了防止‘她’出現時傷害別人？”

    “‘她’在別人面前出現的頻率降低，不是因為冀對‘她’的完全融合，而是因為，喬會預感到冀的情緒變化，在爆發前把他帶走？”

    “但是我來了以後，他發現有利用我離開的機會，重要的事就不再是保護別人，而是先籠絡我？”

    “這樣的話……喬就成了阻礙……”

    卿被自己的推測嚇得一陣發愣，她看著手指上蹭的血，很怕開啟牆壁會看到裡面藏著一具屍體。

    手環已經和房間對接，卿忍住顫抖調出了壁櫥的控制介面。她退到遠一點的地方，按動了壁櫥開關。她不敢直面牆壁，捂住臉從指縫中看過去，牆壁張開了——

    她的眼前——空空如也。

    沒有昆蟲的標本，也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空的壁櫥裡面是潔白的瓷磚內壁。

    卿幾乎癱軟在地上，但她還是迅速爬起來，檢查了別的隔間都沒有人。她回到這個浴室臥室客廳一體的大房間，忽然想起她還剩下一個明明最應該注意到的地方沒有檢查。

    那個方浴池呢？

    只有屏風擺在地上，她來回路過幾次都沒有看到浴池，她知道那個池子可以升降，趕快重新操縱控盤。地板開啟，方浴池緩緩抬升，卿不禁屏住了呼吸。

    -

    “冀……？你還在嗎？”

    喬不敢大口呼吸，黑暗已經奪走了他的視力，不能再被自己的氣息干擾聽力了。他能聽見屍潮滾動的摩擦聲，卻聽不見冀的任何動靜，但他仍豎著耳朵等待。

    “喂……小賤人。”他等不到就指望把他喊出來，“你就算要殺我，也該看著我的眼睛動手啊！”

    他咬著牙挪動身體，一股奇怪的牽動力突然拽住了他的四肢。

    “傀儡術……呼啊……”喬終於喘了口氣，“還在、還在你就給老子出來！”

    黑暗像一張大幕隔斷在他和冀之間，任憑他呼喊，冀只顧回頭注視著石壁上緩慢消失的漩渦。

    “鬼冢就是‘地獄之門’嗎？”冀低聲問。

    喬總算憑聲音辨明瞭他的方位：“你說牆上那幅畫？是不是我哪知道，我啥也看不見。”

    剛說完他的視野中就緩緩生出些細微的光線，那是遍佈鬼冢的傀儡術的金絲的光。喬看看勾連著自己四肢的金線，仰頭望向金絲交錯的中心那個懸浮在半空的身影，喬覺得他像黏在蛛網上的飛蛾。

    還以為他鬆開手以後會變成什麼可怕的鬼麵，結果只是多出幾片陰影罷了。

    喬看到他反而覺得心裏踏實點，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怎麼回答得了你。”

    “你預感到這一天了嗎？”

    “老子要是預感到了還會讓你收拾成這樣？”

    喬學著他的習慣，眯起眼睛。

    “倒也沒準，要是隻看到了現在這樣，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是怎麼進來的。”喬說，“老子又沒預言術，有時候看到已經發生過的事兒，有時候看到的是正在發生的事兒，未來的有沒有還沒驗證過。就算老子瞎畫的‘地獄之門’真是鬼冢，老子也不覺得這兒有我夢裏見到的東西恐怖，真正的地獄還是在人心裏邊。”

    冀想起了畫上黑洞邊的內臟紋理，那原來是心室嗎？

    喬低頭看著穿過身體的傀儡術絲線，冀現在只需要稍加控制就可以將他撕碎。

    “你等什麼呢？”喬心想，“既然張師士不會來了，‘她’又不肯出現……”

    喬不想坐以待斃，但是痛覺和麻藥的作用令他渾身僵硬，頭昏腦漲。要在這種情況下想出擺脫困境的對策實在有點勉強，這時候喬的腦子裏飛快地過起了走馬燈，他想到許多許多年前在棄原的時候，鋪天蓋地的宣傳標語上都寫著一句話：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有點恍惚，甚至總覺得周圍有看不見的東西在飄。傀儡術的金絲出現了閃動，喬一下子清醒了點，但冀好像並沒有察覺。土臺子飄到了遠離四壁的位置，冀還在他視線不遠處，喬覺得他這次用傀儡術的時間長得奇怪，難道自己那點血不是沒多大用嗎？

    喬閉上眼，依舊能感覺到那些四處漂浮的東西存在。

    他已經習慣看到幻覺，有時只晃過一瞬，有時則會像夢一樣持續，甚至佔據他的意識令他像夢遊一般完全封閉在自己的幻象裡。眼前看著的一切不是看到的一切，他見到的景象沒有其他人見得到。

    “這裏徘徊著吸血鬼的靈體吧？”喬想起來了。

    要是把很多意識體都吸引到一個小範圍之內，會不會形成一個時空亂序點？

    喬徹底清醒了。

    沒有受到人體約束的流散意識體，本質上是同時存在於無限時空之中的。或者可以認為它們的存在與時間空間相互作用，正常的密度不會引起紊亂，但突然的聚合或許就從某種意義上說，具有了“攻擊性”呢？

    比如，突然將目標彈射出當下時空。

    冀那時提出的這些話，真是在瞎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