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發生
“醒醒啊!!”卿喊道。
讀心術也無法將她的聲音傳進夢境。
她捧著喬的臉搖晃他的腦袋:“喬瑟夫!快醒過來啊啊啊!!!”
喬依然緊閉著眼睛,卿的腦海中上演著鬼冢裡的畫面,冀揚起了手中的剪刀,喬抓住他的手腕抵抗。
但是夢裏怎麼可能敵得過造夢術的始作俑者?卿忽然想到可以用“誘”進行精神侵染強行將他喚醒,雖然和冀的練習以來重點都是遏制而不是觸發,但或許可以一試。她集中精力在控制上,喬的眼球在眼瞼下飛快地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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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冢劇烈震顫,那股顏料般順著高塔內壁流下的屍潮在崩碎。
喬沒能躲過他的剪刀,但只是在躲閃中被戳到了肩膀,他不顧腳下的顛簸站起來面對冀。
“我用的是讀心術衍生造夢術,把外部真實環境投射到夢境裡。”冀還是承認了,隨著他站起來而跟著起身後退,“你的痛覺是真的,鬼冢的靈體活動也是真的,因為你能夠通靈,所以憑依夢境你也可以感受到鬼冢內的勢能和靈體。但你奪不走控制權,這裏是我的夢境。”
“你逗我?”喬捂住傷口,那種現實的痛他無法緩解,“那張師士呢?”
“他以為你和我一樣在鬼冢。”
“他怎麼可能被你騙住?!”
“我在夢裏用的傀儡術對抗你,在現實中做出同樣的釋放就會有勢能波動,他會誤會你在這裏。”冀攤開手,“他沒有時間去檢查所有的細節了,他甚至不會去發動別人幫他,因為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做到了這個地步。”
“如果你在夢裏殺了我會怎麼樣?”
冀眨眨眼睛看著他身後逐漸崩毀的夢境。
“又是你在攪局。”他笑著不知道在對誰說話。
“冀……”喬看著他鬆開了所有的傀儡術絲線,向赤土臺的邊緣退步,“你幹啥?!”
冀盯著他,無聲地退到邊界,仰頭向空中倒下去,眼中的景象驟然顛倒,氣流將白袍吹成花苞似的形狀,冀的視線穿過飛起來的衣袖縫隙,看到向自己撲來的火焰。
喬撲上去一把揪住袍子將他扯回來抱住。
“這裏是夢。”冀提醒他不必這麼驚慌。
“夢裏也不行。”喬說,“你能不能告訴卿別折騰了,我在這兒陪你拖著等張師士,你到底想要他給你什麼東西?”
冀閉上眼睛。
“沒有那個必要了。”他說著,突然將剪子刺進喬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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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打了個哆嗦猛醒過來,瞪眼瞅著卿嚇得她跟著一愣。
“你……你……我……冀……他……”喬語無倫次。
“……別說話了,”卿沒想到他會這麼醒來,慌忙停止“誘”的侵染,起身翻出浴池,“你快叫導士來治療,我得去找師士。”
喬拉住她:“只找師士就行了……別告訴別人,就當……什麼事兒都沒發生……”
卿掙開他的手跑出去,喬扒著浴池把自己撐起來,望著地上的血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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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個人會自生自滅。
鬼冢的屍潮依然在黑暗中翻涌,崩毀的只有夢境,現實中一切沒有改變。冀眼中那個瑰麗流動的色彩世界終於分解,迴歸為殘酷現實中堆疊的死者。他微微眨眼,濃密的睫毛阻礙了他的視線,但他卻不想把眼睛睜得更開。
“本尊一世英明啊,偏偏就被你騙得團團轉。”
張的聲音把他喚回頭,冀看了看牆上重新出現的漩渦,視線慢慢轉向對方掌中——明亮卻溫柔的白光如水波,層層漾開。
“我以為卿已經提醒過……”冀不敢相信他還會出現。
“來的路上她確實告訴我了,喬瑟夫已經沒有性命之虞,一切都是你自導自演的鬧劇。”張挽手收回龍珠,鬼冢亮起了燈光,“而我自然沒必要再來。”
冀看他踏著空走向自己。
“從我衝動動手卻沒能殺死喬瑟夫的時候,我就準備好把這當成一次惡作劇來收場。”冀平靜地仰望著他,“但根本上這不是惡作劇。我不是刻意不殺他,而是差一點沒成功罷了,無論後悔還是痛苦都改變不了這一點。之後再做戲彌補、假裝自己真的做不到‘那個地步’、製造‘沒有必要’的前提。‘他下不了重手的,頂多用造夢術嚇唬嚇唬別人罷了。’——這就是我想讓別人產生的錯覺。很可笑吧,明明是因為害怕面對結果而找的藉口,卻把自己搞得都要相信了。”
張降落在他面前。
“從對自己的選擇產生動搖的那一刻起我就失敗了。”冀說,“我離不開‘脊椎’,永遠也……離不開‘脊椎’了。”
“真的?”
“‘她’戰勝了我。”
“‘她’戰勝了你?”張靠近他,輕柔地撫著他的頭頂。
“‘我’已經消失了,”冀哽咽道,“‘她’把怪物……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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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開著,冀剛到門口的時候就聽見裡面那兩個傢伙在吵了。
“不是說了讓你去找斯科特導士治療嗎?!”
“我又不是不會用自助器械,用不著非得驚動他老人家用治癒術吧?!誒呦噝……痛痛痛……”
“被捅了兩刀還向著他,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那你小丫頭是不是也有病?他耍你次數還少嗎?你揹着我們跟他膩歪多久了?”
“說什麼呢……”
“別裝了你,下次收拾好你那一頭白毛毛再下地溜達行不?”
“能發現這個你自己也不老實吧?有本事你別天天表麵膩歪,看的我們都要瞎了。”
“那你有本事別看唄!啊啊啊媽呀疼死了……老子現在捂著肚子背疼,捂著背肚子疼,誒呦呦呦呦呦……”
“疼死你纔好呢。”
冀在門外聽著,有點擔心自己現在進屋會被他們聯手打死。
卿和喬在屋裏拌嘴正歡,忽然聽見門口傳來響動,卿立馬起來趕過去拉住了那個要臨陣脫逃的傢伙,把他拖進房間。
“你個小賤人……”喬怒目相對。
冀慌忙擺出人人得而憐之的討巧模樣:“喬瑟你看,師士其實很在乎你的呀!”
“哈?”喬捂著肚子從地上爬起來。
“就算師士那時候不來了,我也會提前讓你醒過來的呀!”
“哦?”
卿在背後抓住冀不讓他逃跑。
“你不是有神經麻痺不怕痛的麼。”她冷漠地靠在冀耳邊說,“你不是還有吞噬,恢復超快的麼。大不了你再用傀儡術,把我們兩個都拽出去好了麼。”
冀頭皮一陣麻。
“喬瑟……”他阻止不了那頭炸毛的野獸,“對不……唔!”
喬一拳懟在他上腹,冀被打得當即一股酸水上涌,捂住嘴巴倒在他身上。卿拍拍手站在一邊看戲,喬好像打完他自己就不那麼難受了,直接把人扛起來丟到衛生間,冀抱住便池吐了個七葷八素。
“我回去睡覺啦。”卿誇張地打了個呵欠,“喬你當心一點,別把自己的傷弄開了。”
“回去吧!老子不保證幹不死他!!”喬往冀背上又是狠狠一拍。
“那我就放心啦——”卿喊話回來。
冀吐得淚流成河,喬從旁邊撈過噴頭來往他臉上灑水,一邊捂著肚子忍痛一邊看著冀的慘狀笑得停不下來。
“誒我說,應該把你這德行畫下來,多有頹廢的藝術美感呀。”喬使勁兒揉著他的腦袋。
冀根本沒空回話,剛抬頭看了他一眼馬上又趴下吐。
喬笑夠了倚在他旁邊靜靜看了一會兒。冀捱了那一拳以後引起了胃痙攣,就算肚裏什麼都沒有隻能吐膽汁了,還是停不下來地乾嘔。喬伸手扶著他的胳膊,看他死撐在那兒抽搐,覺得他連虛脫的樣子都很美。
“你就那麼想走嗎。”喬低聲說,“我太瞭解你了,平時怎麼妥協都行,但是一旦決心要幹什麼,不得到你滿意的結果你就不會停下。也許會改策略、拖時間、等機會,唯獨不會的就是放棄。”
冀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虛弱得抖個不停。
“會有下次嗎?逃走。”喬靠近看著他,“如果有的話……我和你一起走吧。”
冀沒有聽見似的,一動都沒有動。
喬又揉了揉他的頭髮,長長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