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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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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下策

    喬很想擺脫這個啃土的姿勢,他嘗試著移動,費了點力氣才用胳膊肘頂著身體翻了個麵。

    “你的體力是怎麼恢復的?”他扭過臉問。

    “‘吞噬’。”冀誠實回答,“用刺過你的剪刀又刺了我自己,只吸取了一點血。感覺和‘融合’的效果沒有太大分別,這點體力維持不了多久,只夠我不會昏過去罷了。”

    “我有點搞不清你到底想不想弄死我了。”

    “想。”

    喬幽幽嘆氣:“你就不能稍微猶豫猶豫?”

    冀乘坐的那塊臺子也慢慢地飄出來:“張埃得說,殺了你,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所以即使我死了,你也不能稱心如意地離開這兒。這不是正常嗎,你自殺他都不肯鬆口,你殺了我這個他本來就討厭的,更不可能得逞了。所以你還是得再去殺了小丫頭?”

    “不,只要你就夠了。張埃得那麼說,只是以為我做不到。”

    “別逗,你計劃這件事多久了?”喬問,“要是本來目標就是我,小丫頭來之前你有好幾年的動手機會。既然你說這是最簡單的辦法,那肯定早就能想到吧?”

    “這件事用不著計劃。”冀說,“太簡單了,侮辱智力,雖然早就想到但最不想採用。”

    “哈?”

    “如果可以用稍微複雜但能保全所有人的辦法成行,當然不用做到這個地步。我也想給自己留多點餘地。”

    冀的語氣聽起來不像他,眼神卻又是他無誤,而在喬聽來,這種冷漠的分析也是他的一種正常模式——然而正是他最不想面對的那種模式。

    “早知道卿會來‘脊椎’,所以才特意抓住過她帶來的機會。但是巫蠱失敗了,似乎暫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基因庫種族基本齊了,再來新人的可能性不大。猜她以後大概會是個很難對付的角色,我走投無路,只能出此下策。”冀說。

    聽著他條理清晰地解答“出此下策”的緣由,喬有點傷心。

    “那為什麼還要救我?”喬現在反而不希望他冷靜。

    冀將臉側向一邊。

    “要恢復你的體力,直接用‘吞噬’更好,那樣我可能連渣都不剩了。”喬不敢讓他回答個明白,趕快再次發問,“為什麼只是用剪刀取了個血?你現在和我說那麼多,只會消耗你更多力氣,你要真像你說得那麼不擇手段,何必浪費這個時間,所以你根本不是真的想殺我。”喬說完仰頭喘口氣,“你其實……在給你自己時間改變這個計劃?”

    “你很少這麼動腦筋。”冀將臉轉回來。

    “今天我也是被逼到這份兒上了,鏽死的齒輪也得轉啊。”

    冀站起來:“其實不是我故意拖時間,我只是在等‘她’。我以為,‘她’一直嫌你阻礙,平時又討厭與你接觸,對你懷恨已久。那麼到這種時候,一定會樂意出來親自動手了結你吧。”

    喬突然產生了強烈的不適感,他努力活動起手臂,拖著身體想爬起來。

    “但是,‘她’纔是最怕你們的,在你們面前,不然就躲著不肯顯現,再就只會做些唬人的招式而已。”冀繼續平靜地說著,“‘她’可憐你們的付出,甚至會聯想到自己的悲慘經歷。完整的‘她’即便還存在,控制了這副身體,也無法達成任何目的。”

    “我想把自己的行動交出去但做不到,我等到現在,‘她’也不肯出現。”冀凝視著喬,依舊冷漠而渙散的眼神讓他的面容凍結成一張僵硬的面具,“等‘她’,是因為自己動手實在太痛苦,但是,暫時用神經麻痺忍下來的話,留到以後再痛就沒關係了。”

    “冀,你會覺得痛苦就對了,不用忍,也別留到以後,你就順從自己的內心……”喬邊說邊覺得自己的話非常奇怪。

    “但是我的內心是要我逃出去。”

    “可是你的心還會疼啊你、你……你不可能理解不了吧?疼重要還是逃重要?疼疼疼、疼——當然是疼重要!!”

    “所以先忍住疼。”

    “你在這種事上咋就一根筋?!”

    “哈……”冀忽然笑了,“都選擇走捷徑了,就一路撞到南牆吧。”

    “等等,冀……”喬見他飄近,急得划着周圍的空氣,但身下的土臺子就是不緊不慢地那麼飄,“別……別鬧了,我拒絕可以嗎!我覺得我媽這年頭不方便再生一個了!”

    冀目光冷靜得讓喬恐懼,如果之前是因為他一時心軟而僥倖得救,那現在他完全想通了,也許真不會手下留情。

    “你會後悔的。”喬說。

    勢能流從四周向他用來,喬終於坐直了,劇痛突然間又從腹背兩邊刺穿了他。他喘著氣抬頭望向冀,傀儡術金絲在天井中橫斜。白衣袍的少年懸吊在半空像一隻飛舞的鶴,那白底上殷紅的血不知屬於他們誰。

    喬把自己的異能嘗試了個遍,沒有一個能放出形態的。

    “冀……別……”麻藥的作用也抵不過疼,喬摸了摸額角已是一層虛汗,他朝冀伸出手,“……別做絕了……這回……真沒回頭路了……”

    冀低頭捂住自己的臉,喬捂著肚子忍耐,等待他重新露出來的模樣。

    可是突然間,鬼冢的燈光熄滅了。

    -

    卿和刀鋒遵從斯科特的傳喚來進行取證,斯科特並沒有依照自己對業所說的去同時負責他們兩個,而是讓刀鋒去一間詢問室,自己帶卿去了另一間。

    “我也在監聽業那邊的情況,車上的攝像也已經看過,所以大體情況我都有所瞭解。”斯科特和她面對面坐,“只是有一些細節,需要你來說說你的看法。”

    “嗯。”卿點點頭。

    “你自己有發現什麼細節上的疑惑嗎?”斯科特問。

    “有。”卿想起那個少年看著自己的眼神,“我們遇到的那隻鬼,好像……認識我。”

    -

    “你覺得他為什麼會後退?”

    “也許因為我是同類?他和別人通話時說我是血族,但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分辨的。”

    刀鋒有點想回避自己面對的問話者,但是對方在他一進來的時候,就要求他一定要儘可能保持直視,刀鋒只好看著她——即便對方只是個投影。

    “梅姨,難道我們今天遇到的這些人,和我有什麼關係嗎?”刀鋒感到極不自然。

    “刀鋒,你先不要問我問題。”梅眉宇微蹙,碧綠的明眸中帶著點不合年紀的倔勁兒。許多年不見了,刀鋒覺得她絲毫不顯老,甚至還如初見時一般驚豔。

    梅一直盯著他,這雙眼睛和喬太像了,刀鋒忍不住去想喬在做什麼,等問詢結束後他們母子會不會有時間見面。接著他又想起金教授,而自己還沒有能夠向他們一家報恩,此時面對梅,就更令刀鋒如坐鍼氈。

    “你不知道他是怎麼分辨的嗎?”

    “不知道,我覺得有點奇怪,我的特徵……還是人類吧。”刀鋒交待著,“可是他非常快地反應過來並且後退,我覺得他是在看到我以後,就不想戰鬥了。”

    刀鋒說到這兒忽然一怔:“梅姨,我覺得他不是當時分辨出來的,他也許本來就認識我。”

    -

    “他認識你?”斯科特重複了一遍她的關鍵詞。

    “那個時候來不及用讀心術,但是他的眼神好像看出來我是誰了,也有可能是別的情況,但是他一定發現了什麼讓他驚訝的地方。”卿很肯定地說。

    可她說完反而動搖了,斯科特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有什麼疑惑嗎?”

    “也有可能是……”卿輕聲質疑道,“因為我長得比較奇怪吧……”

    -

    卿的詢問很快結束,斯科特先放了她,在去刀鋒那邊的路上突然遇見了張,斯科特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回來。

    “不是突然……”斯科特心想,“師士已經在這裏等多久了?”

    張的手裏拿著一把小金剪子,斯科特一眼就看出這是誰的東西,不安地從張手裏接過來。

    “把鬼冢的出口鎖上。”張似乎不急,說著從他身邊擦過。

    “是。師士,冀那邊什麼情況?”

    “什麼情況,要看情況了。”

    張走兩步忽然轉過身,斯科特看不懂他的眼神。

    “師士,冀這次又做了什麼?我們已經很多年沒有動過鬼冢……”

    張豎起手指在唇上點一點:“你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

    斯科特看著他去的方向十分憂慮,還是多嘴地問了一聲:“您去哪?”

    “珍寶館。”

    斯科特做好了推測的準備,卻不想他居然給瞭如此明白的回答。雲氅霞披的色彩漸漸消散在寬空的走廊深處,“脊椎”中的明與暗總是離奇地突然相切,斯科特想起他也是無視黑暗的夜行者,“脊椎”這是他的身體,或許時常不能明晰病灶,卻只有他最清楚痛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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