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黑暗
業跳下懸車朝斯科特衝過去:“導士,查到這群吸血鬼的來頭了嗎?他們是不是當初逃逸……”
“不是。”斯科特立即手勢示意他不要再多說,“二次震盪事件逃逸的血族早已被盡數絞殺,你不要胡亂猜測。”
業難以置信地搖頭。
“張師士呢?”過度緊張令他視野受限,許久纔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河之成。
“你不要管主上在哪。”河之成說,“先過來錄口供。”
“好。”業馬上答應。“‘蠍子尾’已經知道了?”
“是的,而且通告過了元/首府,現在長寧正在派城警清查痕跡。”河之成那雙奇怪的眼睛瞪得業更加難受,“爲了不引起居民恐慌,這件事長寧不會聲張,但拜你們這次魯莽出擊所賜,長寧就算還有涉案者,應該也已經聞風四散了。”
業無意為自己辯駁:“這次追擊是我擅自決定的,請不要過分刁難刀鋒他們。”
“追到了也不是沒有益處,之前長寧從來都沒有注意到這批吸血鬼的蹤跡,他們的活動很謹慎。”斯科特說,“但能這麼好地‘隱蔽’,不排除在長寧有高層內應的可能。”
河之成給了他一個眼神。
斯科特並不領他的眼神,而是繼續對業說:“你既是目擊證人,又是沙漫家族的族長,無論這件事的調查結果會向着什麼方向發展,你都要負起自己應有的責任來。”
“我會的。”業說著抬頭直視他的眼睛。
河之成注意到他看斯科特的眼神,心裏有了點數。事不宜遲,河之成轉頭問斯科特:“刀鋒和渧爾卿一會兒就過來?”
“嗯,他們兩個交給我。”斯科特應答著。業低頭擦了擦汗,神色有些勉強,斯科特擔心他一會兒失言,便靠近些對他說:“沒事,一般的取證工作不會施加精神壓迫。澤爾森在等著你,要小心講話。”
業點頭,定了定心神,跟著河之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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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步在薄薄的水膜上,一圈圈微光漣漪從腳下漾開。這纖微的弱光勉強勾勒出人形的輪廓,四周皆是黑暗。即便是熠熠飄揚的雲氅霞披和銀絲龍鬃,也無法藉此展現出曾經威嚴奪目的風姿。
張決定就站在這裏等,沒必要開啟照明。前方是不穩定連結的一個洞口,紊亂的勢能流正在他全身血脈中衝撞。
“我以前很羨慕帕洛,能夠看清黑暗中的一切。”他對黑暗中潛藏的人說,“那時他對我說,夜幕在平常人眼中危機四伏,而對他來說,卻是最穩妥的庇護。”
張側耳聞聲。
“後來又有一個人,同樣不受黑暗困惑。”他尋著聲音望去,那裏仍是漆黑,“她對我說,只有弱者才恐懼黑暗,強者則會將其善加利用,成為自己的偽裝。”
那聲音移動得低微緩慢,張輕易便鎖定了他的位置。“吶,你呢?”張笑道,“是在借其庇護,還是爲了襲擊而做的偽裝?”
黑暗中傳來一聲硬物落地的清響,微光漣漪層層泛開。張看到了躺在水膜上的金色小剪子,冀的輪廓也隨之出現在他面前。
“怪不得讀不到思緒……”張看著他渙散的眼神心痛不已。
“師士。”冀的手還保持著握住剪刀時的姿勢,“為什麼‘她’不肯出現了?”
張看著他沾滿血的雙手,默不作聲。
“‘她’一直想讓喬死,現在難道不應該出來主導我了嗎。”冀踩在剪子上。
張想靠近,卻在抬腳一刻強迫自己停下。
“希望喬瑟夫死的人不是她。”張說。
冀合上眼睛。
“如果……不是,是我希望他死,為什麼我會……這麼疼……”
“因為這就是人性。”
冀聽後把眼睛閉得更緊,張攥住手依舊不向前一步。
“我不會阻攔你,如果你已下定決心。”張說道,“你知道,我從不喜歡喬瑟夫,早就希望你們斷絕關係。如果事已至此,我自然會幫你向梅交待。”
他的回答一如往常平靜,冀按住額頭,忽然有些眩暈。
張看看他,揮袖轉身:“剩下的是你自己的事情,把房間清理乾淨,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冀的笑聲在他背後顫抖,張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踏著漣漪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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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土臺在中空的高塔中漂浮,逐漸遠離周圍紅泥牆上翻涌的屍體。蠟化的面板烏青,殘肢露出黃白的骨茬,泥牆漩渦推著他們堆疊翻涌,呈現出瑰麗變幻的色彩。彷彿在這裏還可以回想到數百年前只屬於胭脂戰爭的浪漫,大地為鮮血浸染,焚燒屍堆而起的狼煙在晨月前孤直升空,人們談笑間捧著篩子坐在脈川岸上,等待淘洗骨灰中的銀散彈。
鬼冢下的法陣沒有人見過,或許這一座高塔便是多出的那一座,出離在七十七封印法陣之外。是‘脊椎’控制系統中隱秘的部分,也是位處深處的不穩定連結點。沒人知道這裏是如何形成的,檔案館裏留下的資料稀缺,徘徊在高塔中的死者數百年無人問津,看不見的鬼魂飄蕩不去,唯在意識體探測器上留下了奇怪的痕跡,證明它們存在。
那些仍然流竄在脈原大陸上的吸血鬼,還會抱有捲土重來的夙願嗎?
頭頂上的屍潮向下撲來,冀伸出手去觸碰那些猙獰的面孔,而那些面孔卻滿帶驚懼的神情,慢慢地退回高處去。
“你……回來了?”
飄在遠處的土臺上傳來微弱的聲音。
“開個燈吧……我看不到你……感覺很彆扭……”
冀與鬼冢對接指環,燈光突然亮起來,對方在刺激下閉緊眼睛,好一會兒才睜開,轉動著碧綠的瞳仁檢視周圍這個環境。
“老子就知道……”喬皺皺眉,他正臉蛋子著地癱在土臺上,“啊唉……你捅的是我哪兒呀,我咋感覺不到我的下半身了……”
“我給你打了麻藥。”冀說著坐在那邊。
“我說呢……疼是不疼了,暈得挺厲害。你知道不,感覺就像有雙手插腦殼裏,和麪一樣把腦仁兒揉來揉去的。誒對了,我身上那兩口子……”
“給你處理過了。”
“好好,這下死不了了……”
喬漸漸地敢放開喘氣,但他還是動彈不得,吐掉吃進嘴裏的土渣,他繼續盯著冀。
“哈哈……哈哈哈。”喬突然笑了,“還真沒成想,你丫原來要做掉的人是我。早知道我還擔心個屁,陪你玩就得了。”
冀眯著眼看他,那些屍體在他頭頂盤踞,如同千軍助陣。
“既然捨不得殺,就別玩這種把戲了,小賤人。”喬說,“刀都捅完了還附贈全套急救,你這意志一點都不堅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