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尾白蛟盤在蒼黃的葦塘上空，幾個小身影前後緊挨著騎在蛟背上，隨這條巨獸的遊動發出歡快的叫聲。

    “導士再飛高一點呀！”最前面的卿抱著他額上的角笑道，河之成很受鼓舞地昂頭朝上空飛去，背上的笑聲更響亮了。緊挨著卿的是艾妮，娜爾則在艾妮身後，一手抱著她一手按著遮陽帽，還罩著全套防曬服。再後面是次也和純。喬被解開了束縛咒和禁言咒，也加入了這個隊伍，排在最後。

    “哇——飽眼福！”純這次按緊了頭髮。

    “我也會哦！”艾妮說著突然一個猛子跳下，在空中迅速化蛟，與河之成並排齊飛。在對比之下她只有對方十分之一長短的一小截，肚子卻圓溜溜毫不遜色。

    “這麼一看川蛟和海蛟差別真不小，明明單獨看起來都是白的，排在一起才發覺艾妮的光澤完全不一樣。”次也說，“簡直像金屬鍛造的一條蟲啊。”

    娜爾也會飛，然而卻沒有蛟飛得這樣又高又穩，她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驚訝地看著。

    “喔哦！！爽！！”喬迎著風張開手臂。

    “你抱緊！小心掉下去！”純回頭提醒他。

    “沒事！老子穩得一比！”喬撩著頭髮好不瀟灑，還故意往後挪了挪，河之成感到他在動，馬上加速猛顛了一下背部，“誒？”喬被顛得直往後滑，越滑顛簸得越厲害，“導士……導士別……別、別、我抓不住了！”他被連甩幾十米兜到尾巴上，“我錯啦！！導士！啊啊啊——”

    河之成甩尾將他抽到空中，又迅速轉身伸出爪抓住了他。

    “哈哈哈嚇尿褲子了吧！”次也扭頭大笑。喬指過去一個電火花打中他的屁股，次也痛得一哆嗦，轉身要和他吵起來，純馬上一手揪住次也一邊瞪著喬：“再鬧小心下去我修理你們咯。”

    -

    兩尾蛟龍緩緩遊動，彷彿絲帶飄蕩在晴空中。

    冀坐在石門邊上，零站在他身旁。

    “還是那麼沒規矩……”零嘆氣，“河導士肯化形已經很寬容了，居然還敢騎上去。”

    “偶爾放開規矩也好。”冀望著天說，“小的時候，河導士也經常馱著我飛到各處去玩。”

    “河導士對汝那麼好，汝還要取笑他？”

    冀抬頭瞅瞅，那眼神看起來不像會聽她的。

    “汝不要太恃寵，課上對師士說的那叫什麼話。”零或多或少地焦慮著，“雖然師士不會把汝怎樣，但叫長輩下不來臺實在不好。”

    “難得找到機會讓師士下不來臺，看他嘴硬的樣子多有趣呀。”

    “一點也不有趣。”

    冀也不反駁，笑著眺望葦塘，那裏風吹草低，人影零星。

    業沿著“脊椎”正門延伸出的平臺往葦塘深處走去，高高的葦子把他淹沒了，葦杆之間的空隙很窄，他用地訓給自己開了一條小路，以免昂貴的衣料被刮壞。他在這裏站了有一會兒，忽然身邊的葦叢晃動，刀鋒突然扒開葦杆露出頭來。

    “嘿！”刀鋒喊道，“我發現這裏有魚！”

    業並不吃驚：“恭喜你，發現了被瘟疫汙染過幾代的魚。”

    刀鋒攤手，兩旁的葦子差點抽到他臉上。“你發現了什麼？”他趕快穿過葦杆站在業開闢出的小路上。

    “算不上發現。”業說著看腳下，刀鋒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他們落腳的地方前方不遠處露出一塊白色地面，不見淤泥。“那是我剛剛清理出來的一塊，連同我們腳下的這片，原本都是人工修建的地面。”業說，“我查閱過‘脊椎’的資料，聯/邦時期這附近沒有葦塘，‘脊椎’比央京更符合脈原中樞的地位，人員往來如雲。”他指著遠處，“即便在第一代基因庫的時候，這裏也沒有如今這麼荒涼，至少前庭廣場還在對外開放。而今天的前庭廣場、包括連線長寧的主幹路，已經被淤泥掩蓋。”

    “才短短几十年而已。”業有些感慨，“人類的痕跡就被抹掉了。”

    刀鋒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河之成飛來降落在“脊椎”門前的平臺上，科利把他們幾人一個個接下地，河之成變回人形，幻化出那一身滑溜溜魚鰭似的袍子。艾妮還沒有飛夠，在他們頭頂轉著圈不肯下來。

    純從背後抱住卿，在她蓬軟的頭髮上蹭臉。卿被她蹭得發癢，卻掙脫不開，笑了一陣也鬧了一會兒，忽然抬頭髮現喬看著自己。

    “怎麼？”卿問他，“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的頭髮嗎？怎麼沒了頭紗反而這麼冷淡？”

    “是挺好玩，但是沒啥出乎意料。”喬冷靜得不大尋常，“模模糊糊覺得以前見過，好像就應該是這樣，現在算是確鑿了吧。”

    卿忽然想起他給自己畫的碎玻璃。喬懶得猜她在想什麼，故意搞怪地衝她齜了齜牙，扭頭朝石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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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脊椎”裡排在日程中的課很少，要求必須參加的集體活動也幾乎沒有，基因庫成員們擁有大量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不過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這種日常是看似閒散實則辛苦的。純做著恢復記憶的努力同時要幫科利進行恢復訓練，艾妮和娜爾除了跟著別人一起上異能課和種族課以外，還要補習和外界義務教育水平相當的基礎課程。而其他來得早已經補完課業的、或在家教或學校接受過足夠教育的人，也有自己的興趣或選修課程的安排。張不喜歡公開考覈，所以這些憑興趣選擇的內容全由個人決定進度和強度。於是就有了喬成天成宿泡在畫室、零同時學十幾門語言、刀鋒直播成為網紅之類的事情。冀以體質糟糕，卻也不比別人清閒。他可是無時無刻不忙著思考如何惡作劇，或忙著癱倒在地曬太陽，忙著半夜到處瞎溜達、白天補覺到中午。忙著當吉祥物、調侃導士和偷吃糖。

    這次種族課結束之後，一段時間內將不再排公共課，於是大家又開始了忙碌。次也和以往一樣，科利在的時候就幫科利調整身體，科利不在也閒不下來，“蠍子尾”給的任務一個接一個。

    “快上下一堂課吧，這樣我就能借口做準備和做作業，名正言順地不接任務了。”次也打字打得飛快。

    “汝還是先做完任務吧，斯科特導士不是說了，相比之下‘脊椎’的課程可以隨時補，所以‘蠍子尾’的任務更重要些。”零百忙中抽出空來回話。

    “又沒新奇感又沒成就感，實在是不想幹……那邊好像又說要讓我回趟長寧，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吾好容易才做出一份關於秘文的論述提綱，回去的話難免影響效率。汝何時動身？”

    “誰知道，我也等訊息呢。”

    次也盯了螢幕好久，又打出一串話：“上次你怎麼問起通靈來了。”

    “業講到巫族是通靈者，自然問起來了。”零回道，“原本以為通靈有其他形態，但這裏提到的通靈和上次卿要學的降靈術原理似乎並不矛盾，不過都是無感知的意識體自然吸引而已。”

    “有其他形態的吧，我哥說過通靈是個挺玄奧的能力。”

    零聽到他說他哥，就知道又是上次已經反駁過的幻術。

    “幻術的情況不是已經說過了？”零問。

    “你看我給你解釋，幻術確實是超感系，但是超感刺激人腦產生作用的時候，有可能會導致意識體波動，形成跨維度衍生啊。”

    “但是幻術和造夢術的強度都不夠。”

    “不不，關鍵是，通靈根本就不是異能，不需要任何勢能驅動就可以實現。”

    零看到以後愣了：“通靈不是異能？”

    “當然不是。異能要靠勢能來驅動和展現，棄人個個都擁有比勢人高的通靈天賦，要是通靈算異能的話，那他們還會吸收不了勢質嗎？”次也道，“聖廟已經驗證通靈不是勢能的外化形態，其實通靈根本沒有外化形態。現今勢人幾乎沒有這種天賦，但是原始種族可都有。”

    “那麼幻術和它又有什麼關係？”

    “就是說，幻術的強度夠不夠，並不影響通靈會不會產生。我哥說，幻術對人的精神影響是極大的，他們平時透過幻術來治療一些人的心理疾病，一些本身具有跨維度異能傾向的病人，會在幻覺中出現跨維度感知，但都是空間扭曲，變形之類的。這就說明超感透過刺激人腦，對意識體產生了作用。要是一個人本身就有通靈的天賦，那麼在幻術的刺激下，或許就能夠擺脫意識體自然吸引，衍生出別的形態。”

    “反過來說，就是幻術未必能帶來通靈，但是通靈可以透過幻覺的形態表現出來嗎？”

    “你的理解力太可怕了吧……”

    零又想想，回覆他道：“吾好像找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