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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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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重逢白鶴

    看這屍體的年紀,也就三十歲上下。但撕掉衣服之後,渾身滿是大大小小的傷疤。仔細看去,有尖銳東西劃破的,有巨型鈍角撕裂的,重重疊疊,好了一層,又添新傷。

    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那屍體的胸口,插著一根參差不齊的樹棍,樹棍上反握著他自己的手。這應該就是他死亡的原因。

    看木棍的斷茬,樹皮還是綠色的,這人死去的時間並不長。手上和木棍之上全是乾涸了的鮮血,已經成爲了黑色,邊緣乾燥翹起。

    王正用力掰開他的手,皺起了眉頭。

    “這夥人裡發生內鬥了。”白初晴說道,“被人拿木頭樁子戳死,太慘了。這傢伙臨死前還想把木頭拔出來,結果拔不動了。”

    “不是。”王正察看著屍體的手掌,“這人不是被殺的。”

    “啊?”

    “他是自殺。”

    白初晴一愣,“有什麼事想不開,荒山野嶺裡還這麼着急死?你確定?”

    “你看。他的手背和木樁上滿是血跡,但掌心裏和握住位置的木樁上卻沒有,一點也沒有。”王正空手比量了一下,“如果是被人刺傷之後,木樁上不可能不沾染血跡,掌心也不可能蹭不上。”

    “這人滿身傷痕,就算是武林中人,也不至於受這麼多的傷啊。”

    “是的。他很可能是戰場上下來的人。”王正想到了身處披麻軍的那段日子。

    他把碎石再次堆積在屍體上,繼續往前走去。

    走出沒有多遠,地上發現了一處篝火的痕跡。

    “這些人在這裏過夜了。”白初晴說道,“剛纔那個人,很可能就是在夜裏自盡的。”

    王正在火堆附近翻找了一下,發現了啃咬之後的動物骨骼,看樣子像是野兔。

    “他們在這裏吃東西了。不缺少食物,有求生意願。應該沒有什麼太大危險。”

    緊接著,二人快速前進了兩個時辰,終於,前面聽到了嘩啦啦的水流聲響。

    碎石和沙土到此為止,被一處橫著流淌過的河流截斷。河對岸是一片茂密的蘆葦蕩。

    “完了,有河水,腳印中斷了。”白初晴兩手一攤。

    “他們如果不是趕著去什麼地方的話,很可能在這附近逗留。”王正說道,“在這裏看看,也許會找到什麼。”

    二人一縱身,越過了河水。河灘是稀軟的泥土,白初晴趕緊踩倒一大片葦子,這纔有了站立的地方。

    “前邊!那裏有煙!”白初晴伸手一指,大聲喊道。

    前方十幾米的茂密葦叢之中,隱隱約約地冒著一縷青煙。

    王正拉起白初晴,一步高高躍起,徑直落入那片地方。

    眼前的景象,讓二人很是驚訝。

    一整片的蘆葦都被踩倒,形成了一處足有二十步直徑的圓形區域。圓形區域中心,是一堆漆黑的篝火,早已不見火苗,只是中間還縷縷飄起一道青煙。

    圍著火堆的地方,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人,每個人身下墊著自己砍來的葦子。看見王正,其中一個人喝了一聲,站了起來。

    那人正是雄牛,還是那麼高的身子,但是卻明顯削瘦了許多,兩隻眼睛密佈血絲。看上去好像重病之下的牛老大。

    “牛老大呢?”王正掃視了一圈,在場的只有九個人,其中卻沒有牛老大。

    雄牛低下頭去。

    “從慶州城出來沒多久,牛老大就支撐不住啦。”張大膽撓著自己的肚子,走上前來,“他之前的身體就已經垮了,只是爲了我們這些人才堅持到現在。那最後半壺酒要了他的命。”

    王正記得,在高家大宅裡,雄牛的確喝了不少酒。

    “那酒裡攙著大量的曼陀羅粉,壓制了他的咳嗽。爲了逼出全部力氣,他還往裏加了五石散。”張大膽說道。

    “唉!只可惜我當時不在!”雄牛憤憤地一拍大腿。

    “不能這麼想。”張大膽一向憊懶的臉上,露出了從來沒有過的嚴肅神情,“將軍不離陣前死。他這樣的好漢子,把最後一絲力氣用在這上頭,纔是死得其所。”

    王正一挑眉毛,以前自己從來沒有正眼看過這個貪吃貪財又膽小的傢伙,想不到,今天竟然說出了這樣有見地的話。

    “我們把他藏在慶州城外。有這縷英靈守護,慶州城也會太平許多吧。”張大膽在慶州城好像生活過不短的時間,言語之間,對這座城也有些眷戀。

    “哈哈,老弟,真是緣分,咱們倆又見面啦。”一個聲音響起。

    王正順著聲音看去,不由心裏一動。

    他萬萬想不到,在這裏會見到這個人。

    白鶴道人。

    當初逃離披麻軍的時候,他躲在山林之中,看到黑石邀請白鶴道人一起逃跑,卻被對方花言巧語地拒絕。實際上,這白鶴道人卻是要拿黑石當探路石。自己,卻趁著大沒有徹底散盡,再次返回了戰場。

    當時,玄宗的人根本抽不出精力來阻截逃跑的披麻軍。所以,黑石的屍體也沒有被掛在海邊示眾。得知這個訊息之後,白鶴這才安安穩穩地逃離。

    “王正兄弟,這位不用我介紹了,是披麻軍乙夥的白鶴道人。”雄牛說道,“他帶著幾個披麻軍計程車兵也逃了出來,沒有著落,正要往北趕路,便與我們合成一夥。”

    聽他言語之間,還是一副冷冰冰的語氣。

    “雄牛這人外冷內熱,我看他對那白鶴道人並不十分友善。”張大膽把王正拉到一旁,附上耳朵說道,“他是可憐那幾個跟著白鶴逃出來的披麻軍士兵,這才允許他們和我們一起走的。”

    王正本來與白鶴沒有什麼過節,他雖然對此人的人品很是不齒,但還是抬起頭,向他點了點頭。

    “在下本來只是慶州城外的一隻閒雲野鶴而已,結果被玄宗的人擄掠去了海邊,過上了一年人鬼不分的苦日子。現在得以掙脫牢籠,也不敢再回到原來住所,只能藉着與雄牛夥長同行的機會,帶著同樣苦命的幾位兄弟,逃得越遠越好。”白鶴道人一身白衣雖然沾染了不少泥土,但說話言語得體,氣度不凡。

    “慶州城外的白鶴觀,是你以前的居所吧?”王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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