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追蹤
王正見她神情極為嚴肅,顯然不是爲了那松鼠的事而大驚小怪,便趕忙站起,向着林子深處跑去。
只見白初晴站在一棵樹下,身子一動不動,手裏捧著一樣白花花的東西。
走到近前一看,那竟然是一錠銀子。這是一塊銀元寶,兩角薄薄尖翹。
這荒郊野嶺之下,連個行人都看不見,竟然在密林之中發現了一塊銀子?
“你仔細看看,這銀子上有什麼東西?”白初晴把銀子翻轉過來。
只見銀子平整的底下,陰刻著兩個小字——“黑刀”。
“黑刀門在各處堂口,搜刮得來的銀子全都重新熔鑄,底下打上黑刀二字。日後統一押送運輸回他們總堂口下設的三樓之一,[聚寶樓]。”白初晴說道。
“那這塊銀子……”
“整個渤海境內,只有我那慶州一處堂口。”白初晴知道對方要說什麼,“你看到的這塊銀子,應該就是出自這裏。”
“銀子是在哪裏發現的?”
白初晴指了指地下,“就是這裏,剛剛撿起來,我連腳步都沒敢動,就等著你來看呢。”
王正看著地面,“這銀子在地上的壓痕,只是壓在蓬鬆的乾土之上,沒有風吹雨淋的痕跡。自從西邊扶余府戰事開啟之後,渤海與中原地區的通道斷絕,起碼有三個月沒有運送銀子出去過。那這一塊銀子,就不可能是以前遺落在這裏的。”
“當然啦,就算往中原押送,也該是往西走,而不是往被,壓根兒不可能從這條路走呀。”
“所以,”王正看著林子深處,“他們出事了。”
這一批銀子,對於一窮二白的太平隊人手來說,是他們去北方的啟動資金。就算把乾糧和行李丟掉,也不可能把銀子丟掉。
白初晴見他一臉凝重,也悄然無聲地抽出兩把彎刀,跟著他往林子深處走去。
漸漸地,林子愈加茂密,即使是正晌午時,太陽也射不進來,林下的地方極為昏暗。
在這裏樹木茂密,根本無法施展身法快速掠出,除非躍上樹冠,在結實的枝杈上借力,但那樣很難保證每一腳都踩穩,而且也會忽略樹林裡的線索。
直至走出半個時辰左右,地勢向下偏轉,二人來到了一處山谷之中。這處山谷雖然地勢不算特別低窪,但顯然是雨季洪水匯聚的洩流之處,許多沙土和碎石都堆積在這裏,把雜草全都遮蓋住了。
王正慢下了腳步。“從那銀子掉落的地方來看,他們來到這裏的時間不長。這幾天又沒有雨水,如果他們來到過這裏,地面上一定會留下痕跡。”
白初晴眼睛一亮,“這事兒交給我好了,在山裏追兔子攆狍子,我可是行家裏手。”她蹲伏下去,慢慢前進,不時地把臉貼近在地面,向着各個方向仔細察看。
王正也學著她的樣子,在沙石地面交界的地方,沿著那一條邊界巡查。
“找到了!”白初晴大喊一聲。
王正連忙跑過去。
這處地面細沙居多,碎石極少,非常利於留下腳印。白初晴已經挽起了袖子,右手比量著腳印大小,左手計算著數目。
“不對啊……”她抬起頭,疑惑地看著王正,“人數不對。”
王正看著滿是雜亂腳印的地面,一時也看不出個子午卯酉,連忙問她怎麼回事。
“我記得,出發的時候,有兩頭牛,一個完顏彈弓,那個黑胖子,還有七八個太平隊的人。”白初晴說道。
“黑胖子?”
“就是那個自稱張大膽的吃貨。”白初晴沒好氣地說道。
“是的,我數了,一共整好十個人。”出發之前,牛老大把太平隊的殘留隊員集合了起來,不願意背井離鄉遠行的,給發了銀錢。
“再加上一輛車。”白初晴說道,“他們捨棄了車子,遠遠地離開了大路,來到這裏。到底是爲了什麼?”她越說聲音越低,語氣裡滿是疑惑。
“你剛纔說人數不對是怎麼回事?”王正趕忙把她的思緒帶回來。
“我也記得他們人數是十個上下。但是現在看來,卻有十五個人的腳印。”白初晴說道,“而且從足跡來看,裡面有三個人還是光著腳的。”
太平隊裡面的人,雖然都是窮苦人家或者走投無路的人,但畢竟是在城裏給人看家護院,絕對不允許衣衫襤褸,更不會沒有雙鞋穿。那些富貴人家根本不會允許穿得像要飯的一樣的人在自己家裏走來走去,更不會讓人打著赤腳給自己看門。
這一路從慶州過來,雖然偏僻,但還是有路的,也不至於在路上把鞋走丟了。現在這密林之中枝杈碎石不少,有鞋子絕對不會打赤腳。
隊伍裡新加入的人是什麼身份?
他們為什麼離開了大路,往林子裡走來?
他們現在又去了哪裏?
“這滿地雜亂的腳印,你能看得這麼清楚?”王正問道。
“絕對不會看錯。”她肯定地說道,“在山裏,光看腳印的深淺,我就能估算出獵物的重量和大小,上下絕對不超過兩斤。”
“走吧,追上他們以後,什麼都知道了。”王正看著前方。
“腳印順著沙土地往下游走去了。”白初晴指著右邊的方向,那裏地勢偏低,是洪水沖刷流向的方向。
地面上有的地方細沙居多,可以清晰地看到腳印。有的地方卻是大片粗礪的碎石,根本留不下任何痕跡。二人走走停停,眼睛瞪得都又幹又疼。
突然,白初晴在一處滿是碎石的地方停了下來。
“怎麼了?”
“這裏有東西。”白初晴挺翹的小鼻子衝向地面,鼻翼微微顫動,“我聞到一股血腥味兒。”
王正連忙抽出一把長刀,把刀背衝前,橫著削出一記。那碎石表面的一層立即飛出,凌亂地落在兩丈之外的草叢裏。
碎石下面,露出了一段衣角。他小心地把碎石又剝離了一層,裡面的屍體徹底顯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他沒有見過的人。
他看著屍體青色而扭曲的臉,努力回憶了一遍,終於肯定,這個人絕對不是出發前隊伍裡的人。
王正用刀子挑開屍體的衣服。這一身衣服起碼穿了有幾年了,本來結實的粗布已經糟了,刀背一挑,就“撕拉”一聲破碎開來。
屍體的身子光溜溜地呈現在眼前,白初晴不由得低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