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海邊架火
“哎呀,木柴和火種都是現成的,不就是走到海邊,把兩個架子上的火點起來嗎?”老楊樹打破了沉默,把氣氛往緩和的方向拉了拉。
能夠在這個時刻首先說話,可見他在雄牛的面前還是有地位的。
“咱們披麻軍過的就是刀頭舔血的日子,什麼最重要?”老楊樹不失時機地做起了思想工作,“膽氣,還有報團兒。”
他哎呦一聲,扶著膝蓋站了起來,“新來的,跟我一起去把火點起來吧。”
王正放下了樹葉飯碗,毫不猶豫地也站了起來。
他知道,跟著這個老油條,不會吃虧。
起碼,這老傢伙不會白白送死。
“也不看看,漫天星星,能看出多老遠去,這天氣和那天能一樣嗎?”老楊樹橫了那小鬍子一眼,“不打饞的,不打懶的,專門打不開眼的。說的就是你。”
言語之間,好像這個地方的危險竟然與天氣有關係。
“誒!”雄牛招呼了一聲,老楊樹停下身來。
“你帶人去把這個月的補給領了,再去山坡那把水缸都接滿。”雄牛看看天,“好日子過不上幾天了,下一次也應該快開始了。”
老楊樹嘴上答應,低聲對王正說道:“沙灘那頭,兩個鐵架子。點起來。”
王正應了一聲,穩步走向海邊。
老楊樹踹了那小鬍子一腳,“沒用的東西,人家比你晚來半個月,看看這膽色。趕緊把血擦一擦,跟我幹活去。”
王正腳步不停,心裏卻敏銳地感覺到,老楊樹對這個小鬍子表面嚴厲,卻有一絲迴護之意。
而且,那個小鬍子如果沒有倚仗,應該也不敢頂著雄牛的命令說孬話。
小小的七個人隊伍裡,關係好像很是複雜。
月牙如鉤,還不如星光明亮,好在面前一片平坦。沒有風浪的海面,與這荒野一樣寧靜。
來到與沙灘相接的地方,眼前矗立著兩個三米高的架子,看上去好像是瞭望臺一樣,邊緣還有可以上下的梯子。
架子觸手冰涼,伸手敲擊一下,聲音沉悶。這架子,竟然都是用碗口粗細的實心生鐵搭建而成。
又是鐵。
王正想到了自己的那件麻布裡面夾著的鐵絲。
沿著梯子爬上去,架子頂端堆積著一人高的木柴,中間還周到地填塞著引火的細草,旁邊擺著火鐮。
如果每晚都要生火的話,那麼這幾夥隊伍應該每天都過來添柴。
生火的事,似乎是事關所有人性命的大事。
很順利,兩堆火都生了起來,橘黃的光照亮了周圍十幾米的地方。
王正沒有耽擱,快步往回走去。
走到離架子五六米的地方,他停了下來。
腥氣。
比血味重,類似臭魚的味道。
腳下的一片土地,在火光照耀下,呈現出黑色。
伸手捻了一塊土,是乾涸了的血跡。
拔出匕首挑開,這黑色的血液竟然滲透進去一拃多深。
按照浸染的面積來看,這不止是一個人的血跡。
左右走了十幾步,地上到處都是這樣一灘又一灘的血跡。
這裏就是戰場了。
王正正要起身往回走,卻又拔出了刀子。
他小心地挑起了一片草葉。
葉片上,是一層亮晶晶的東西。湊近聞了一下,腥氣沖鼻。
這是……敵人留下的?
這裏駐紮著一個旅,也就是兩個隊的披麻軍,不算折損,也就一百人。
如果按照剛纔地面上血跡的那種戰鬥激烈程度,這些人根本支撐不下來幾場戰鬥。
難道敵我實力差距很大?完全任由我方宰割?
那折衝都尉府是怎麼被摧毀的?自己所在的夥裡,那四個人又怎麼一下子死掉的?
看到王正平安無事地回來,雄牛難得地正眼打量了他一眼。
“臉色如常,腳步不慌,膽色還不錯。”
王正點點頭,放鬆地坐在火堆旁,“我知道,有的規矩,是用血換來的。不遵守,大家都得死。”
雄牛眉毛一挑,認認真真地看著他,“有膽子,還有腦子。不錯。”
此時,老楊樹帶著幾個人扛回來幾袋糧食,還有幾張完整的麻片。這東西作為甲冑來說,的確是消耗品。
“老楊樹,帶他去領兵刃。”
“好嘞。”老楊樹佝僂著後背,往下午拿出麻布片的那間地窨子裡走去。
“去我的那間。”雄牛悶聲說道。
老楊樹不由回過身來,咧嘴笑了,“夥長,難得這麼大方。”
王正跟著老楊樹進了另一間房子。
老楊樹擦亮火摺子,點著了油燈。
這間屋子也就十幾平米大小,牆上釘著兩排木架子,上邊擺著幾樣兵器。
“這都是夥長自己替換下來的兵器,他能看上的東西,都不錯。”
王正看了過去。
從裡往外,依次是一柄蓮花骨朵錘,一件黑黝黝的鐵錘,一把將近兩米長的狼牙棒,一根一米多長的四楞鐵鐗。
這幾樣東西,無一例外,都是鐵質的。
“又是鐵的?”王正看了一眼老楊樹。
“鐵的好啊。”老楊樹盯著油燈的火苗,好像在看一件世界上最有意思的物事,“鐵不走陰陽。”
王正再次看了一遍。
這幾樣東西,還有一個特點。
都是鈍器。
要麼,是雄牛自恃力氣奇大,偏好這樣的兵刃。
要麼,那些敵人有些特別的地方,逼得自己方面的人只能用鈍器。
王正拿起那根鐵鐗。
三十斤上下。
在戰場上,兵器是殺人用的。
拿得動沒用,掄得動也沒用。
最重要的,是得保證能夠靈活地格擋和長時間的揮擊。
對於自己來說,這個重量已經有些偏重了。
但是沒辦法,這件東西,應該是這幾樣裡面最輕的了。
見王正選好了東西,老楊樹又走向另一側的架子,隨手摸起一把一拃半長的牛耳尖刀。
“這東西帶上,戰場上另有用處。”
王正接過來,迎著刃口看了看,又彈了兩下,見沒有什麼異常之處,就遞還給了對方。
“刀子我有。”他抽出了自己的匕首。
老楊樹掃了一眼,“的確是好鋼口。”
他隨手把尖刀丟回到了木架子上,正要轉身離開,王正卻發現,在架子上端端正正地擺著一隻盒子。
這盒子能有兩尺寬,三尺多長,沒有上漆,應該是就近自己砍伐的木頭製作的。
對於粗枝大葉的雄牛來說,能夠珍藏在這裏的東西,應該是最好的兵器。
“這盒子裏,裝的是什麼?”王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