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迷霧重重
“這個屋子裏,全都是咱們夥長的兵器。”老楊樹呵呵一笑,“這盒子裏,自然也是啦。”
“能不能開啟看看?”
“別說看看,給你也行啊。”老楊樹說道。“只是,你現在根本用不了。”
見老楊樹的態度不陰不陽,王正拎著鐵鐗說道,“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用不了的東西,當然不會亂取。”
老楊樹兩手輕輕開啟盒蓋。
在燈光的映照下,盒子裏襯出一團金色的光亮。
王正探過頭去,眉毛一挑。
這東西,他見過。
隊正的那六個甲士,每人手裏端著的正是這個東西。
弩。
純銅的弩。
上次在山中太過匆忙,他從來沒有仔細看過這個東西。
傳統的弩,分為臂、弓和機三個部分。
臂是主體,弓是動力裝置,機是擊發和控制裝置。
這架弩的弓是精鋼打造,其他部分均是銅製。奇特的是,它的弩臂格外高寬,而弩弓可以摺疊在兩側。
此刻的弩,就呈現摺疊的狀態,看上去像是一支形式古怪的……槍。
徵得同意之後,王正拿起了這隻弩。
比自己想象之中要輕上許多,顯然,這銅製弩臂之內是中空的,裡面不知道有什麼精細的機械設定。
弩臂上方偏後的部分,是一個拇指粗細的孔洞。偏前的部分,又是一個半尺多長的方形凹槽,狹長的孔洞裡面黑糊糊一片,看不清裡面的構造。
“這東西,只有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才能用。”老楊樹說道,“而且,我們這些人裡,只有夥長他一個人用得起。”
王正注意到,他說的是“用得起”,而不是“能夠用”。
兵器還分能不能用得起?
難道這弩箭額外貴重?
可弩畢竟只是弩,雖然比弓箭要節省一些體力,但發射間隔時間太長,難以形成有效的持續殺傷,單人更不可能造成壓制效果。
就算箭頭再厲害,又能殺死幾個敵人。
王正搖搖頭,把弩放進盒子。
“老楊樹。”王正按照對方的要求,直接稱呼他道,“下次戰鬥,大概是什麼時候?”
“聽聞號令吧。”老楊樹熄滅了油燈,走出屋子,指了指這排地窨子的盡頭。
王正遠遠看去,那間屋子緊靠西側,應該是離海邊戰場的方向最遠的位置。屋子門口,掛著一個黑糊糊的東西。
“鐘聲一響,務必出戰。”老楊樹的聲音難得如此嚴肅,“違令者死。”
“嘿嘿,到時候,就算你不出來,被人家悶在屋子裏,死得更慘。”很快他又恢復了假不正經的樣子。
按照他說的,那門前掛的,應該是一口鐘。
王正上前幾步,又往後面看去。
後面幾排的地窨子,緊西側門口也都掛著同樣的東西。
“每一夥門口都有的。”老楊樹有些傷感,“儘管很多夥的人全都滅了,但東西都還留下了。”
“有人時刻負責警戒?”王正問道。
“咱們這十夥人,白天晚上輪流有人負責盯著。”老楊樹說道。
“你說得對。”老楊樹說道,“規矩,就是用人命和血換來的。”
原來,他剛纔已經聽到了自己和雄牛的對話。
“在很長時間之前,這口鐘,是掛在盡東頭。”老楊樹指了指靠近大海的方向,“結果,那天就出事了。”
“這生死攸關的地方,放哨的不可能偷懶,你們也不可能只派一個放哨的人。”王正說道。
“說的對,他們沒有偷懶。”老楊樹長長地嘆了口氣,“誰也沒想到,那天的敵人裡,居然有海東客。那東西太厲害了,一下子就把放哨的給殺光了,悄沒聲息的。”
“海東客?”王正重複了一遍。
自己在哪裏聽過這個名詞。
字面意思,就是大海東面來的人。古代的華夏人們認為,自己住的位置就是天下正中,四周環繞的都是漫漫無際的大海。
從無盡的大海東面,來的人,可能是人嗎?
想起來了。
有一次修整的時候,自己在聯盟軍圖書館裏,翻閱過一份野史資料。
西漢淮南王劉安,非常喜歡方術,他曾經召集了上千位方士門客,並親自主持,讓他們出智出力,編寫了著名的《淮南鴻烈》。這些門客裡,有八位最為有才,人稱“淮南八公”。
其中第二位,叫做李尚。他不僅對方術很有研究,而且沒有門第高下之分。他曾經從一位盜墓的人手裏,獲得過幾根竹簡。
竹簡上,就記載有這“海東客”的字樣。
王正恰好看過這段記錄,說的是,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多次東巡,封山拜海。在這個途中,就親自見到過一位“海東客”。據說,從那個時候起,始皇帝性情大變,雄心壯志再也不見蹤跡,一心只想尋仙,求得長生。
這記載,前面的秦皇出遊是有正史記錄的,後面的一心求仙也是有多方史料可以印證的。但偏偏那路遇海東客一段,卻是無從考據。
按說,秦始皇能夠統一六合,其心智自然不是民間愚夫愚婦所能比擬的,更不可能被什麼人三言兩語就迷得團團轉。
王正當時在其他正史資料裡沒有找到這種海東客的記載,對這野史記載自然是嗤之以鼻。
想不到,在這一千多年前的偏遠地方,卻是再次親耳聽到了這個名詞。
“從海邊到這裏,一馬平川。放哨的人,時刻都保持警惕,怎麼可能看不見接近的敵人呢?”王正問道。
“看不見的,換成誰都看不見。”老楊樹說道,“每次敵人來襲的時候,都會起霧。”
“起霧!”王正眉頭一皺。
在霧裏,人就變成了瞎子。
敵人只要悄無聲息,就如同隱藏在黑暗中一樣。任你人手再多,也無法互相呼應。
“那次霧來得太快,霧裏的敵人又太厲害。沒等放哨的敲鐘預警,就全都被殺了。”老楊樹說道,“更慘的是,那是夜裏。”
可以想象,濃霧悄悄襲來,哨兵被殺,敵人如入無人之境。所有計程車兵,在沉睡之中就稀裏糊塗地丟了性命。
“那次太慘了,這片山地上所有的人,全都死絕了。”老楊樹說道,“就連折衝都尉府,都被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