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在笑。

    低沉的嗓音在這靜謐的夜空裡，如同紫薇星劃破天際。胡離聽了許多次，可每多聽一次，便覺著令人更多一分沉迷。

    他低笑著說：“胭脂想我了。”

    胡離聽得真切，這一句是陳述，而不是疑問。

    胡離“嗯”了一聲，對準他的方向，輕笑著點點頭。一曲《秦桑》已然奏盡一腔思念，又何必再故作矜持。再說胡離本來就不是矜持的人。何況，偽裝實在太累。

    手邊傳來一陣微薄的涼意，莫念挨着胡離在榻邊坐了下來。

    胡離不無幽怨道：“那天你為何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呢？”

    他似乎盯著胡離看了一會兒，然後嘆了一聲，身子微微後仰了一些。雖然只一雙手緊貼著胡離，但胡離知道他此時的姿勢定然是將胡離圈進了懷中。

    “現在，你還想聽我的回答麼？”他道。

    胡離想了一想，搖了搖頭。

    將心比心，若果是胡離聽到他要娶親的訊息，心裏鐵定會不高興。一隻鬼尚能令胡離如此，何況胡離一個活生生的人。那麼，胡離又何苦明知故問。

    過了一會兒，胡離佯裝坐僵了，動了動手腳，身子順勢一跌，果然跌進了一個不帶一絲溫度的懷抱裡。

    莫念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摟住胡離，聲音裡明顯帶著些驚奇和笑意：“胭脂這是要投懷送抱麼？”

    胡離歪過頭，將面頰貼近他胸口，燦然道：“有何不可？”

    房間裡立時綻放出一串清透的笑聲。

    下一瞬，額上傳來一陣微潤的觸覺，胡離曉得，那是莫唸的唇。

    胡離牽了下唇角，將額頭湊得更近了一些。

    胡離說過，胡離本就不是矜持的人。

    後來，胡離迷迷瞪瞪睡了過去。

    破曉之前，莫念將胡離喚醒，低聲道：“胭脂，我要走了。”

    聲音里居然帶著些沙啞，還有一絲莫可名狀的疲憊。

    胡離揉了把眼眶，反應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同胡離道別，於是迷糊道：“嗯，路上小心。”

    可身邊那人卻根本沒有動。

    胡離感覺有一道灼熱的視線一瞬不瞬地緊盯著胡離，半晌，終黯淡了下去。

    他從床榻上坐起身來，輕聲對胡離說：“胭脂還有什麼要跟我說的麼？”

    胡離這才猛地記起，胡離差點將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於是趕忙捉住他的手，急急道：“十四，十四晚上我在屋裏等你，你一定要來，一定要來好不好？”

    他頓了好一會兒，這纔在胡離額上留下輕輕一吻，呢喃了一遍，卻很些飄忽不定：“十四麼？”

    胡離重重點點，再次重複：“嗯，你一定要來。”

    他說“好”。走了幾步又猛地折回來，重重地欺上胡離的唇。

    很冰，很冷，很哀婉，很**。

    許久之後胡離才曉得，有時候告別往往等於挽留，而留戀纔是真真正正的告別。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當胡離明白什麼是萬劫不復的時候，風已烈，雲已狂，滄桑變幻間，許諾的人在摺子戲裡，遺失了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