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來的時候，玖歡正在那鋪了獸皮的臥榻上躺著。一手撐頭，閉著眼睛假寐。

    “這麼多年，你總算是來了。”

    玖歡未曾睜眼，卻像長了眼睛一般，來人是誰，他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真不知你是怎麼當的這一山之主。”

    玖歡總算睜了眼睛，攏了攏鬆垮的衣襟，臉上依舊掛著笑，但比起平日那張虛偽的麪皮，已是收斂不少，神情之中，亦多了幾分謹慎。

    這話說的雖為熟稔，可玖歡與他卻是算不上幾分交情，頂多是礙了他仙君的身份。

    “便是這麼稀裏糊塗的，也挺好。”

    “況且我這山裏的事情本就不少，藏了不少禍事，早晚會出事端，我這蕪山之主也是免不了受罰的。

    反正這受罰也不過早晚的事，還不如乘著這個時候，好好享受一番。”

    那人踱了兩步，白色的衣袍幾乎垂到地面，隱隱露出潔白的鞋尖。

    “可我這蕪山還真是快風水寶地，人神妖魔，都湊到了一處，就差碰個麵，皆大歡喜了。”

    玖歡打趣道。

    但那人臉上卻是沒有多少笑容在裡頭。

    玖歡見狀不由正了神色。

    “上仙這次前來，所為何事？”

    他倒不曾直說，轉眼將這洞中擺設打量一番。

    “你這山洞還是一樣，勉強看得過眼的，也只有那方石塌了。”

    “那倒是，但我清貧日子過得舒坦，又不是肉體凡胎，沒什麼遠大的追求。在我看來，我這山洞已是很好。”

    那人睨他一眼，未曾說些什麼，卻也未有離開的打算。

    玖歡眨了眨狐狸般的眼眸，但願他這般不問世事能保得住這滿山的妖怪。

    蕪山，從不是安靜無事的容身之處。

    就拿那座高大的山頭來說，嚴嚴實實的藏著那把殘月。如今訊息走露，不出幾日，這山頭上上下下便又要被圍個水洩不通了。

    不論是在天上，還是在這人間，這把殘月召來的，始終是數不盡的禍端。

    不過一把威力巨大的寶劍，再有價值也只是件冷冰冰的武器，並不能換來這世間的一切。只可惜那些人始終堪不破這一點，執意為一把破銅爛鐵掙得頭破血流，甚至不折手段。

    玖歡瞄了眼面前的人，忽而一笑。

    還是他這般，無慾無求來的安逸。

    只可惜，他身為蕪山之主，終歸是要被捲進這些陰謀裡去的。

    縮在這破敗的山洞又如何，能躲一時，便是一時。

    只願他這般，能護得住這滿山無辜的生靈。

    阿塵出去已經許久，墨無痕心中煩悶，打了個座，睜開眼睛，天色漸黑。

    洞中洞外並未尋到阿塵的身形，墨無痕終於抬腳下了地。

    剛邁出一步，卻察覺阿塵的氣息靠近，便又縮回了腳去。

    等了片刻，阿塵果真出現在了洞中。

    小刺蝟從外頭回來，摘了些果子抱在懷裏，發現二人都在，但氣氛有些怪異，頗為安靜。

    它呆呆看了片刻，直到一顆翠綠的果子從它懷裏掉了下來，骨碌碌滾到阿塵腳邊。

    阿塵扯了扯袖角，猶豫一番，卻並未像上次一般滿心歡喜的去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