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婉兮瞄了眾人一眼，轉身便走了。畢竟還是自己人，她不想鬧得太僵，打算再和胡峰好好談談。

    四月微風吹過，有點涼涼的，但也不冷。

    胡峰斟了杯茶給她，笑道：“大小姐稍安勿躁。”這些幫工都只聽他的，哪兒會聽這小妮子吆五喝六？

    賈婉兮沒心思喝茶，放軟語氣道：“胡叔叔，鹽行的事你是行家，我處處還得仰仗你。只是私鹽這事，我實在不能苟同。你也知道，這前線吃了敗仗，怕是又要賠”銀子。

    “銀子”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她自己先咬了舌頭。平頭小百姓，不能妄議國事，她說話得慎重。

    賈婉兮換了個說法，接著道：“上頭怕是要換人了，風向有些不對，咱們還是夾緊尾巴做人比較好。”

    胡峰不以為然，哂笑道：“大小姐這就不懂了，有道是無官不貪，就算這上頭再怎麼換人，咱們下頭只要孝敬到了，總歸不會有事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

    賈婉兮無奈地嘆了口氣，道：“胡叔叔，你是不打算幫我提點那些幫工麼？”

    胡峰嗤笑道：“大小姐，幫工們都是明白人，對事不對人。你就算讓我去勸，他們也未必會聽啊。”

    這老頭分明是一心要和她對着幹。賈婉兮睨了胡峰一眼，不再多費唇舌，出門又去了鹽倉。

    幫工們正在打包食鹽，明日就要運貨上船返回揚州了。

    賈婉兮瞄了眼眾人，站在高阜處，道：“大夥都停一停。”

    幫工們都停了下來，放下手中的貨物，等著聽事。

    賈婉兮看了看眾人的神色，這才繼續開口道：“大家也知道，朝廷最近對私鹽查得緊。這一萬引不是小數目，若是過不了緝私卡那關，通達鹽棧賠錢事小，惹了官司事大。可無論是哪個結果，這攜帶私鹽的責任大夥是怎麼都逃不掉的，大家在鹽棧的飯碗也休想保得住。”

    眾人面面相覷，面色凝重。

    賈婉兮刻意頓了一下，這才接著道：“現在我就給各位說個事，你們願意處理這批私鹽的，就留下來；不願意處理這批私鹽的，就到阿光那裏去結算工錢。各位畢竟在鹽棧出心出力，我們通達鹽棧必定不會少你們一分。幹得好自然是重重有賞。”

    眾人竊竊私語，面色各異。有幾個人猶豫地站了出來，說是願意處理私鹽。

    賈婉兮點頭一笑，把這幾人記錄在冊，把任務分派了下去。她也不再提什麼辭退其他人的事，轉身便離開了鹽倉。

    等她一走，餘下那些幫工就憋不住發牢騷了。

    “切，一個女人會什麼生意？”

    “就知道說點大話而已。你當她真敢辭退我們？”

    大夥都只當賈婉兮方纔的話只是說說而已，量她一個小女人也不敢做出這種觸眾怒的事。

    有人不屑地道：“一個‘天足’，整天拋投麵露，還和胡掌櫃對着幹，真是臉都不要了！”

    所謂“天足”，是指沒有纏足的女人。

    這些年，西風吹進，風氣漸開，不纏足反而成了一種時尚。但那畢竟是在上層圈子的事，老百姓們大多數還是見不得那些不纏足的女人。

    尤其是像賈婉兮這種四處奔走的，一看就不安分，有些夥計私底下不太看得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