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賀桃芳正在家裏幫曉池收拾去晏鑫啤酒廠實習的行李，晏鑫是國內三大品牌啤酒之一，在廣西新開設了一家分廠，而在工業大學就讀的朱曉池，學的就是啤酒專業。

    洞開的壁櫃裏，是掛得整齊有致的五顏六色的衣服；朱曉池一件件挑選著，選中的衣服，她便和衣鉤取下來，扔在賀桃芳身邊；賀桃芳坐在淡綠色的地毯上，將曉池挑中的衣服，一件件疊好，整整齊齊碼在腳邊鵝黃色的行李箱裏。

    “媽，夠了吧！”朱曉池望望滿櫃子的衣服，跌坐在床上，“其實到了廣西，可以在網上重新購買的，帶這麼多衣服我提不動。”

    “網上購買的衣服，哪有定製的合身？再說，你蔡伯伯目前出了點事，我們更要抱著勤儉節約的態度過日子，能將就用的東西，都將就著用，不要再盲目去添制。”桃芳抬起頭注視著朱曉池，雙手緩緩地在胸前蓮花般張合。

    “我明白，全明白。”澆池點點頭。若說是母子血肉相連，可她們並沒有真正的母子血緣。可是，賀桃芳的一舉一動，小小年紀的曉池都懂，而曉池一皺眉一撇嘴，桃賀就知道她心裏在想著什麼。

    賀桃芳指著一款清荷色的連衣裙，曉池取下來，在身上比劃著：“媽，你是讓我將這套衣服帶上？”見桃芳點頭，不耐煩地道，“我提不動那麼多！再說，酒廠裏實習，沒準都是穿工作服，誰還穿裙子啊？我不帶！”曉池嘟著嘴，將衣服掛回原處。

    桃芳想想，又指了指一件綠底白點的蕾絲邊長裙，曉池瞅了一眼大笑起來：“媽，我是去廣西啤酒廠實習，不是去當模特！”

    去廣西實習，是賀桃芳的主意。讀啤酒專業的曉池，學校提供給了她三個地方選擇：浙江的喜萊果啤集團；銀海市的雪晶啤酒廠，廣西的晏鑫啤酒集團。依曉池的心思就選雪晶，就在離家幾百米外的工業園區，在家門口實習多好，食堂裡的飯菜不滿意了，就可“蹭”地一下竄回來吃點什麼，尤其是晚上，睡在被媽媽收拾得乾淨雅潔的房子裡，做夢都是香的。

    可學校老師讓實習同學回家徵求家長意見時，桃芳卻建議曉池選擇了廣西的晏鑫啤酒集團，她的理由是：浙江一帶春節旅遊時去過多次，不可再重複；在家門口上班，容易慣成曉池隨心所欲的懶散毛病；去最遠的廣西實習，可以拋開當下所有流言蜚語及一切依靠，安心在晏鑫紮紮實實學點東西，就算日後不進啤酒廠，但多門技術總歸是多條路，日後開間酒吧也好。

    為說服曉池，桃芳的指法冒出一件往事：“當初朱健民說你是豬腦袋，讀不進書考不上大學，就在銀海市轉一輩子，哪兒也去不了。現在——你應該去外面好好見識見識，讓朱健民的定論不攻自破！”

    朱曉池當然記得，為這件事情，朱健民還用皮帶抽打過她，打得她渾身紅腫。

    就憑這個，曉池便依了桃芳的建議，與另外三個女同學、兩個男同學，選擇去廣西實習。

    “這件衣服帶上吧？”桃芳撫摸著一件淡黃色的長袖裙，有點央求地看著曉池。她的面板偏黑，但綠、黃、白三色，可以彌補她膚色上的不足。賀桃芳用手比劃著，“可以下班後穿，也可以週末穿！那麼遠，都帶上吧，能不買的東西就不再亂花錢了！”

    “非要我去廣西實習，現在我還沒走呢，捨不得了吧？”曉池看著行李箱裝得滿滿的，叫起來，“這麼多還帶，你是想我把家都搬去吧？”

    母女二人嬉笑間，電話卻響了起來，桃芳一看來電，沒有姓名，以為是廣告或是保險之類的電話，毅然摁掉；可手機還沒放下，響聲再起，她只得接聽，她剛發出“哎”的聲音，就傳來朱健民的聲音：“你打底是怎麼安排曉池的？她還沒滿十七歲，一切以安全健康為主，你居然讓她去廣西！我跟學校老師打電話了：我們不去那麼遠的地方！”

    五年了，朱健民換了多少電話號碼？一聽到朱健民的聲音，桃芳心裏就竄起一股無名火，熊熊燃燒著，她難以控制地渾身發抖，他是怎麼知道曉池要去廣西的？

    她將悽然的目光，投向曉池。

    曉池聳聳肩，做了一個怪樣：“寶寶心裏苦。”

    “誰給了你這個權力？曉池去哪兒跟你沒任何關係！”桃芳立即摁了電話，像刺蝟般豎起滿身的刺，將自己憤怒的情緒凝成資訊發給了朱健民，保護著自己的權益：“誰說曉池去廣西實習就不安全不健康了？當初若不是我從你的皮帶、板凳、暖水瓶之下救出她，她早就被你打殘了，現在你居然好心考慮到她的安全！半年實習的時間，讓她哪兒也別去，就呆你家裏幫你們親生的女兒，你心裏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