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懸而未決轉業路
現在,朱健民果真要轉業了,賀桃芳接受了現實後,將節儉存留的兩萬多元錢全部從銀行取出,如數交給朱健民先回銀海去為他的工作趟出一條跑道,她與曉池則繼續留在西北——在這兒,每個月幾十元錢,便足以富富餘餘地打發母女倆的普通日子,要確保有足夠的餘錢偏重朱健民回家鄉為他的事業趟出一條路,等他基業穩定了,她們母女再來投靠於他。
賀桃芳天真而又無知的像一葉孤舟,帶著曉池行駛在波濤洶涌的孤寂大海中,在無盡迴圈的自責和悲傷的海浪中,選擇了永遠看不見燈塔的命運。
然而,近一年的時光過去,朱健民的工作始終沒有著落,春節期間,他回西北同賀桃芳母女過了個春節,性情憂鬱,一旦他輔導的習題曉池無法領會,換來的便是一頓暴打。
“沒知識就等於被淘汰,你知不知道?現在在城裏找份工作有多難,你知不知道?老子黑汗水流地在部隊幹了十四五年,回到城市裏什麼都不是。”朱健民低沉地吼叫著,在曉池驚恐、畏懼的目光中,他那種淡看風雲的態度格外扎眼,他就像在看自己威風凜凜、將軍般揮灑自如的作品。
可是,朱健民平靜的外表下掩飾不住他內心的狂亂,那種嗜血擔憂的光芒,從他的眼睛裏透射出來,比那個慘不忍睹的槍孔更令賀桃芳膽戰心驚。她看著他喝責曉池累了,點起香菸,真希望他帶給她們的悲傷能夠化為青煙,過眼即散。
春節過後,朱健民又要回銀海繼續他的工作大戰。可是,剛到銀海的他,一天幾個電話打來,強烈要求賀桃芳母女回到他身邊,她則趁機提出:“我們回來可以,但你的脾氣要改,別再動不動講打講罵,把家庭當作戰場。”
朱健民沉默了,似乎確定需要她的幫助,就像她曾在銀海市打工時,他每次在訓練中受傷,就不停發電報,需要她千里迢迢來西北服侍在他身邊一樣。
許多時候,男人更像一個貪婪而需要依賴的孩子,而賀桃芳,是一個天然的好母親。
於是,在春寒料曉的三月,賀桃芳帶著曉池回到了銀海,也因此在火車站的那家北方面館,與蔡和群不期而遇。
“當時,離開西北時,那兒還下著雪,回到銀海,看著滿街蒼翠的大樹,我們身作棉衣的笨拙模樣,就像不合時適的天外闖入者。幸好遇到了你,使我找到了一個開口說話的機會。”賀桃芳將自己從記憶深處抽身而返,看著蔡和群。
“難怪那天感覺你們似乎穿得很厚,但我沒在意,因為不管你說什麼,穿什麼,在我眼裏,你始終都是美好的。”蔡和群說。
眼淚,靜靜地從賀桃芳眼裏涌出,靜靜地順著她瞬間變得一片蒼的白的臉龐緩緩滑落,在下巴的部位聚集,在她頸項的虛空中劃出一道道珠簾,落在覆蓋著雙膝的裙襬上,氤氳出一塊塊溼漬。
“多年以後才發現,我多像黑夜裏埋頭的潛行者,總幻想著無聲無息地靠近自己的理想,殊不知從一開始,我的命運就因為我軟弱可欺的個性被註定在悲劇的基調上。”賀桃芳的淚悄無聲息的落下,但她的表情卻沉穩得像掛在牆上的影子。
賀桃芳帶著曉池,匆匆與偶然相遇的蔡和群道別後,立即身陷朱健民懸而未決的工作火坑。
“我的檔案查出來有問題,要打回原藉。”朱健民知道紙裡包不住火,也深知賀桃芳生來懦弱,離不開他,便道出實情,“我流血流汗拼命十幾年,當然不可能再回黃山溝那個窮山僻壤之地。而轉業幹部落戶銀海市,有兩個硬體必須要具備其一:要麼本人是團級幹部,或是娶了本市戶口的女人。而你知道,我一樣也不具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