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四章 不接
只是柳逸塵向來便不怎麼搭理她,每逢她來,總是自顧忙著自己的,也不去接她的話茬,卻也不再趕她走了,由她一個人獨自絮絮叨叨,自在得很。
這一夜,楚茗煙大是有些忍不住了,提了兩壺桂花釀,便去尋他,不走正門,偏偏從牆頭一躍而入,“撲通”一聲,落在地上。
柳逸塵聽見響動,自然知道是她,雖然沒有轉身去看,嘴角卻不期然露出些淡淡的笑意來,嗯,從什麼時候起,竟然不在意起她的莽撞和無禮了?
聽見響動,卻半晌沒有見下文,他倒是有了幾分詫異,回頭去看,卻見她面色怔怔地站在院中,呆呆地瞧著裏間,神色惶然疑惑,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
他蹙了蹙眉,空氣之中似是有些微醺的酒意,她喝多了?他抬眉盯住她,不作聲響,心中卻涌起一股怒氣來。
大半夜的,喝得這樣迷糊,是覺得自己不會再碰上劫色的嗎?
好大一會兒,楚茗煙的目光才從院落四周移到他面上來,專注地看了一會兒,忽然咧開嘴,露出個燦然的笑意來,衝他嚷嚷道:“柳逸塵!”
柳逸塵不答話,抱臂看著她,欲要看看她究竟玩得什麼把戲?誰知她倒是歡快得緊,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來抱著他的臂膀,軟語撒嬌道:“柳逸塵,你同我一塊喝酒吧。”
她身上酒氣薰染,令一向潔淨的他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誰知這一皺眉,落在楚茗煙眼中,竟讓她委屈地扁起了嘴,撒開他的臂膀,嘟囔道:“你竟這麼不喜歡我麼?”
柳逸塵張了張口,話沒有說出來,卻見她雙眼燦亮,重又撲了過來,這下,伸長了手臂,緊緊環住他的身體,笑嘻嘻地道:“沒關係,我喜歡你就好了。”
柳逸塵心頭大動,竟不知是喜是怒,怒的是,這女子竟然這般不矜持?隨口就將心意和盤托出,竟也什麼都不顧及麼?怒的是,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誰,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難道她以往,就是這樣喜歡上別人的麼?
喜的是……喜的是,聽見她的心意,他也無端高興起來。向來平靜自持的心中,竟也有了絲絲漣漪。
柳逸塵,你是何時對她動心的?
僅僅憑這大半個月的功夫麼?這女子,究竟是什麼來路,他也並不知曉的透徹,只是就那麼歡喜,她鎮日裏圍在自己身邊,自己竟也不覺得厭煩。
說來也真是覺得好像,他也算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可卻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用會喜歡上楚茗煙這樣的女子。
緣分有的時候來的就是這樣讓人手足無措,又有誰能夠真正的把握?
他思緒轉得飛快,楚茗煙倒是開懷的緊,央著他同她一道喝酒,在那院中支了桌椅,對月暢飲,多數還是她在說話,柳逸塵淡淡聽著,不作言語,只那麼一杯一杯地接連而飲。
那桂花釀倒也奇特,不過是甜絲絲的酒,只不過喝了半壺之後,就略略有些上頭,眼前也有些昏昏沉沉,正在那奇異的恍惚迷離之中,嘴唇上卻印上了一個柔軟的東西來,他喉頭不由得有些乾燥,便欲向擷取更多柔意來。
次日清晨醒來時,楚茗煙先醒,瞧見兩人衣衫凌亂,縮在一個被窩中,她叫苦不迭地皺了皺眉,掀開被子看了看,頓時心中哀嚎連連,轉頭看著柳逸塵兀自睡得深沉,咬了咬牙,這吃幹抹淨了,再留下來,可是要遭天譴的,於是,急忙輕手輕腳地從他臂彎中爬出來,穿戴好了衣衫,拎起衣架上自己的外衫來,一邊套一邊就要往外衝。
這剛剛到門邊的腳步也被身後驀然響起的聲音絆了個趔趄,“這就想走了?”柳逸塵莫名悠閒的聲音打身後響起。
楚茗煙愁眉苦臉了一番,轉過頭來的時候,便已換上了笑臉,由於眼下情形著實難以形容,是以這笑臉也不過是個訕訕的笑臉,顧左右而言他,避重就輕地道:“這、這不是快要應卯了麼?再不回去,院正大人該斥責我了。”
柳逸塵蹙起眉頭來,胸中很是淤堵,莫名地生了怒氣,莫非她便是與旁的男子也是這般,隨意歡好一場,過後就忘的麼?可是想起昨夜之時,她痛楚的眼淚和自己將將要進入她時遇到的那個阻礙,自己分明也就是她第一個男子,怎麼她竟然這樣隨意,莫非也不過就是起了色心,一時興起罷了?
難不成說,他,柳逸塵,被一個女子給佔了便宜去了?
他冷哼一聲,他行走江湖多年,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說法,又道:“不過一場歡好罷了?楚茗煙,你向來便是這樣想的麼?”
楚茗煙腦中一個激靈,他這話便是有些挑釁的意味了?她楚茗煙雖說並不是個潔身自好的女子,但也獨獨是對他,才做出了這般膽大的行徑,平日裏,便是有些出格的話,也不曾有什麼出格的行為的,她是覺得你情我願,男歡女愛一場倒是沒什麼大不了,他眼下話中之意,竟是說她是個不知檢點的浪*子了?
她瞬間便有些惱怒了,一股熱血涌上頭頂,想也不想地答道:“我向來便是這樣想的,也從來就是這樣做的,柳公子若是不情願,昨夜大可不必從了我麼?我瞧著你的模樣,也是享受的緊啊。
既然這樣,便沒什麼好計較的了吧,從此以後,江湖再見,若有機會,再歡好一番,我自然也欣然接受。”
說罷,提了衣衫,轉頭便出了門來,留了柳逸塵一個人在房中暗自咬牙,這個女子,竟敢這樣待他?那他就讓她看看,他不是個好招惹的人。
楚茗煙匆匆忙忙地回了王府後,便縮著脖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待在王府之中,照看郡主的病情,連院正大人也詫異了幾番,這幾日裡,倒是難得的安生。
問及柳逸塵之時,也被她含糊其辭地揭了過去,又過了幾日,眼看著郡主的病情趨於穩定,章太醫便向着王爺告辭回宮,楚茗煙心煩意亂,早早便收拾了包袱,靜待著回宮的馬車來接。
馬車到了府前許久,卻不見院正大人的蹤影,她等的不耐煩之時,才見著院正大人氣喘吁吁地回來,問他去哪兒了,他也不說,只搖了搖頭,坐上馬車回宮去了。
回宮之後,日子便又是平淡不少,林半夏也不在宮中,自是有些百無聊賴,一時興起,便抱著醫書很是認真地習醫,一時懶怠,便貓著腰在太醫院的後院中,發呆度日。
這每每一發呆,這總是浮起一個人的臉龐來,冷峻得彷彿要把人凍住,好看得卻讓人似要忘了他的冰冷,想到此處,楚茗煙憤恨地哼了一聲,成天板著個臉,跟她睡覺的時候,倒是動情得緊,自己不也很享受麼,竟然還諷刺她不知檢點?
想著想著,便狠狠地甩手打翻了一簸箕草藥,定睛一看,卻是院正大人靜心曬好的草藥,頓時哀嚎一聲,自己惹的禍若是不收拾,回頭被他發現了,定然要責罰她的,於是,老老實實地蹲下身去,將那草藥收拾了乾淨。
待收拾好之後,已是過了半個時辰,她偷懶出來玩已是耽誤了好一會兒了,有了這份自覺,才晃晃悠悠地向着太醫院走去。
甫一進門,正待坐下,抬頭卻看到離自己案几不遠處的案前,靜靜坐著一個人,目光淡然,神色冷淡地瞧著她。
“柳逸塵!你怎麼在這裏?”一聲驚叫,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引來旁觀無數。
柳逸塵閒涼地看了她一眼,神色很是淡然,低聲道:“我為何不能在這裏?”
楚茗煙指著他的鼻子,哆哆嗦嗦地道:“這裏是皇宮禁地,你吃了豹子膽了,竟敢來這裏?”
柳逸塵冷笑了一聲,還未答話,楚茗煙卻被身後的同仁扯了扯袖子,她轉頭呵道:“你拉*什麼?”
身後的同仁瑟縮地道:“茗煙,這是新進的柳太醫,是我們的同僚。”
“柳太醫?”楚茗煙愣了一愣,轉頭看向他,柳逸塵不置可否地瞥開目光,低頭拿起自己的書籍來,仔細翻看。
楚茗煙僵立在當場,卻是不知作何反應了,正在氣氛尷尬之時,院正大人卻從門外走了進來,見兩人都在,急忙打了個哈哈,笑道:“茗煙,你可識得柳太醫?”
楚茗煙動了動唇,幾欲翻白眼,她能不識得麼?她可識得的太清楚了。院正大人見她不答,卻絲毫不見怪,兀自笑呵呵地道:“你倆最為熟識,本官也是費了很大精力,才讓柳太醫在宮中奉職,這般高明的醫術,埋沒了倒是可惜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