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坦白從寬
“什麼???!!!”
王帳內傳出一聲大喊來,驚得案几上的茶盞都微微晃了一晃。
御案前,一個身著玄衣的青年男子腦袋耷拉著站在近前,神色很是懊惱,素來飛揚灑脫的面容上如今也是心虛,他無意識地握緊了拳頭,低頭不語,只等著座上的人發話。
澹臺望舒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神色震驚得彷彿剛看到一頭豬剛剛上樹了一般,還是一頭殘廢的豬,他仔細觀察了他半晌,終於肯定他似乎並沒有說謊,這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你將林貴嬪身邊的侍女調戲了?”他漸漸緩下容色來,但終究是心中還是不大相信,便猶豫著又問了一遍。
那底下站著的,可不正是昨夜的“採花賊”,皇帝的麒麟暗衛夜來麼?夜來惴惴地垂著頭,想了一想昨夜發生的情景,說起調戲來,倒是有些嚴重的,頂多……就是嚇唬了她一下麼?誰知道她膽子那麼小,竟然還要跟他拼命?她也不想想,他要真的是採花賊,哪還有讓她廢話的份兒……
夜來低低地應了一聲,模糊不清的鼻音表示著他的心虛,澹臺望舒在案前踱了兩步,神色很是糾結,低聲喃語道:“你這若是調戲了別人還好,你這……”
話音未落,夜來和餘成德雙雙抬頭“啊”了一聲,他頓覺不妥,輕咳了一聲,改口道:“你這身為朕的護衛,居然暗中調戲宮女,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夜來重又耷拉下腦袋,不作聲響。澹臺望舒拿完了喬,這才又緩了緩聲調道:“你與昨夜的情形,詳細與朕說一說。”
夜來點頭應了聲是,道:“屬下昨夜暗中護衛林貴嬪帳前,只站在陰影處站了一站,猝不及防看到這個女子跑了過來,屬下沒有注意,卻被這女子看到了身影,讓她起了疑心,過來檢視。屬下怕她露了屬下行跡,被人察覺,於是將她擊昏,帶到了林中,只是爲了告誡她,不要將屬下的身份說出去,誰知道她……倒是有些別有不同,屬下爲了嚇唬她,說自己是採花賊,卻沒想到她性子那麼倔,竟要與我……同歸於盡。”
說著說著,聲音就慢慢低了下去,說到同歸於盡之處時,有些想笑還有些傷心,他倒是一無所覺,卻被座上的人將心思看了個透徹。
澹臺望舒不言不語地看著他陳述,眼眸微微眯了起來,側頭很是探究地端詳他的表情。夜來說完了話,兀自還沉思了一會兒,臉頰上露出謎一般的笑意來,他雖然武功卓絕,卻也不過是一個少年心性,一張臉龐也是少年形貌,這微微懷春的一笑,甚是讓人歎爲觀止得緊。
他說完了話,這才抬起頭來,卻正正對上澹臺望舒一副瞭然的表情,頓時有些緊張,“皇……皇上……”
澹臺望舒露出很是促狹的笑意來,低聲道:“你老實與朕說,你是不是……看上了白芷了?”
心思被戳破,夜來卻像是被危及到死穴一般,頓時表情大變,慌忙搖頭道:“屬下……屬下沒有。”
澹臺望舒淡淡地揚起一抹笑意來,微微地舒了口氣,彷彿是將自己心中的一個頑石般的疑惑給解開了一樣,道:“你隨朕這麼多年,朕向來以為你是個不開花的石頭,只知道舞刀弄槍,沉迷武學,卻沒想到,這有朝一日,天下第一的夜來也有被姑娘家打動的一天。”
夜來臉漲得通紅,急急答道:“皇上萬不可亂講,屬下心中只有皇上的安危最為緊要,不敢生出旁的旖旎情思!”
“旖旎情思?”澹臺望舒捉住了他話中的重點,玩味地笑了一笑,將這四個字又著意拎出來唸了一遍,見著他一張臉紅得欲要滴出血來,這才笑道:“朕倒是沒有給你下判斷,你這四個字卻將自己判得最為貼切。”
夜來啞口無言,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反駁。見著澹臺望舒打趣夜來打趣得不亦樂乎,餘成德心中倒是無語地望天,這什麼時候了,難道林貴嬪那邊不是最要緊的麼?等著回頭被林貴嬪知曉了,可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氣來,於是低低地淺咳了一聲,以示提醒。
聽見他這提示,澹臺望舒倒是幡然醒悟,沉了沉眉,低聲肅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夜來的臉又垮了下來,想了許久,才訥訥道:“我去給她賠罪……”澹臺望舒大是嘆氣,搖了搖頭,道:“這纔剛說了你開花,倒經不住一句誇。”
夜來抬起頭來,紅透的臉龐上盡是尷尬,道:“那依皇上來看,屬下應該怎麼做?”
澹臺望舒摸了摸下巴,作出沉思狀,想了一想,轉頭問道:“依你之見,白芷對你感覺怎麼樣?”
夜來很是愣怔地“啊”了一聲,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澹臺望舒見他還是不大懂,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道:“若是白芷對你感覺尚好,那麼你去賠罪,說這是一場玩笑,倒也不打緊。若是白芷厭惡你的很,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不得她歡心,朕便只能廢去你一條胳膊,才能抵消她的怨怒。”
聽到被廢掉一條胳膊,夜來也並沒有什麼不得了的神色,只是想了一想,心中難受得緊,他著實不大知道白芷對他到底是感覺好還是感覺不好,若是感覺不好,她也跟他玩笑了幾句,看那模樣並不是怕他;若是感覺好,她又恨不得豁出自己的性命,與他同歸於盡。
想到此處,夜來很是懊喪地垂下了頭,說話的語調也有些悶悶的了,“屬下……屬下不知,但屬下願以死謝罪,以抵消她、白芷姑娘的心頭之恨。”
澹臺望舒垂眼看了他一眼,想了半晌,才露出一個微微的笑容來,“既然如此,那朕就先將你綁起來,去問清楚之後再來罰你,若是白芷非要你以死謝罪,那朕也只能讓你如此了。”
夜來垂著頭,心中很是堵悶,卻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堵悶什麼,聽見他說話,自然是悶悶地點了點頭。
澹臺望舒轉身向着餘成德道:“宣林貴嬪覲見。”
餘成德點了點頭,自下去宣旨了。到得林貴嬪帳前的時候,求見之時,卻是兩個宮女出來迎的,說是林貴嬪去宮女帳中看白芷去了,白芷今日似是病了。
餘成德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這哪兒是病了?這分明是委屈的。他整了整衣袖,移步宮女帳前,這剛到帳前,就聽見裡面嗚嗚的哭聲,很是傷心悲痛,他心中噹啷一聲,這可如何是好,看這情形,這夜來侍衛怕是小命不保了。
他站在外面求見,過了半晌,才聽見裏間的哭聲漸止,片刻之後,林半夏的清冷聲音響起,“餘公公進來吧。”
餘成德掀簾而入,卻見林半夏正坐在榻邊,神色莊重,還帶著些怒氣勃然,榻上白芷背對著他,手臂微抬,看那模樣,正是在拭淚。
餘成德不敢再看,低頭行了一禮,林半夏低聲道:“餘公公請起,白芷今日病的不好,就不能起身給公公見禮了,還請公公不要見怪。”
餘成德急忙臉上堆笑,道了聲“不敢不敢”,才見林半夏抬起臉來,對著他道:“公公何事來此?”
提起正事,餘成德正了正色,低聲道:“皇上有旨,宣貴嬪娘娘覲見。”
林半夏詫異地轉過頭去,低頭看他,道:“皇上要見我?”
餘成德笑臉一皺,低聲道:“正是。”
林半夏蹙起眉頭來,這平白無故地,澹臺望舒並不會公然召見她,爲了防人耳目和避嫌,兩人平日裏並沒有什麼過多的交流,這怎麼突然要召見她了?
再者說,白芷眼下正傷心著,自己怎麼能丟下她呢?轉念想了一想,卻想起白芷適才哽咽著說出的幾句隻言片語,擄走……逼迫……
雖然她哭得話也說不完整,但到底是聽出了個大概,說是昨夜裏被賊人擄走,卻並沒有受什麼侮辱,不過也是拼了一條命才跑回來的。如今一想,頓時氣衝腦海,若是澹臺望舒不來召見她,她倒是要去找一找他了!
想到此處,她臉上的怒氣更甚,低聲道:“好,我這就去。公公還請帳外等候吧。”
餘成德見她驀然又深重的怒氣,心中一跳,慌忙低了頭,行了禮出去了。
他出去之後,林半夏才轉過頭微微向着白芷,聲音頓時輕軟了不少,卻不乏一股堅定,伸手扶了她的肩膀,讓她躺下,“你先歇著,我去去就來。放心,我一定會會抓到欺負你的人,讓他得到懲罰。”
白芷微微抽泣著,順從著躺下,林半夏好生安撫了一頓,這才轉身出去了。
出得門來,餘成德正抄手站著,見她出來,正色端莊地行了一禮,林半夏點了點頭,踏步向前走去,餘成德便跟在了身後。
走了百步,林半夏側頭問道:“公公可知,皇上尋我何事?”
餘成德嘿嘿湊了個笑臉道:“皇上與娘娘之間要說什麼,奴才哪兒知道的清楚。”一邊笑,心中一邊砰砰跳如擂鼓,這別是被貴嬪娘娘發現了,那可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