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敗露
傅沉雲回來,那必然是有所收穫了罷。澹臺望舒轉身坐回榻上,朗聲道:“傳。”
片刻後,傅沉雲便掀簾而入,進帳先行禮,待澹臺望舒示意了之後,站起身來,拱手道:“啟稟皇上,微臣循著蹤跡一路找過去,並未發現刺客,只是……”
見他遲疑,澹臺望舒擰了擰眉,道:“但說無妨。”
“只是微臣看著那血跡一路到了貴人帳前,因是貴人寢帳,不敢貿然搜查,已派了人重重圍住,特來請示皇上。”傅沉雲道。
儀貴人聞言,頓時花容失色,叫道:“怎麼可能?”
她反應略略有些激動,倒惹得眾人一陣側目,傅沉雲垂著頭又向她拱了拱手道:“貴人息怒,微臣只是說,賊人進了貴人的帳子……因怕衝撞,並未進去搜查。”
太后皺了皺眉,見著儀貴人如此形態,便覺得她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望向傅沉雲道:“無可衝撞,便是所有人的帳子都可搜查,若是放跑了刺客,哀家看你們纔是真的不想要腦袋了!”
太后勃然發怒,眾人頓時噤若寒蟬,不敢有聲,傅沉雲轉頭向着太后拱手作揖,領了太后懿旨,自去了。
儀貴人“騰”地一聲,從位置上站起來,面色煞白地瞧著傅沉雲遠去的背影,眾人見她這樣大的動靜,不由疑惑地望向她。
她心中難以平靜,呆呆地望了一望,才發覺眾人異樣的眼神,這才慢慢坐下,拿了錦帕遮臉,做拭淚狀,不再吱聲。
林半夏站在角落裏,神色淡然,瞧不出心中思緒,玉嬪隱在她身後,一臉冷笑的模樣,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下算活該了吧?
殿中一時寂靜,見著傅沉雲還未回來,儀貴人自是有些坐不住了,躍躍起身,卻看著澹臺望舒和太后一臉肅穆的模樣,倒是忍了又忍,才忍了下去。
太后這眼角餘光裡可沒放過她的一絲一毫動作,心中的疑惑便如浸了墨的紙一樣,愈發擴大,澹臺望舒隨在一側,低聲與她說話,她也只是淡然頷首,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上頭了。
其餘眾人也都噤若寒蟬,不敢作聲,只互相遞著眼色,相視而望。
可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外間有兵士胄甲相碰的聲音,眾人紛紛來了精神,轉頭去看,澹臺望舒和太后也抬起頭來,等著外間的人進來。
確又是傅沉雲,從外間稟了,進了門來,神色卻是少見的凝重,澹臺望舒眼皮抬得也不甚高,很是無意地道:“查到什麼了?”
傅沉雲還未開口,先單膝跪地,執手長揖,深深埋頭,瞧那模樣,已是請罪的大禮,澹臺望舒挑了挑眉,道:“傅卿但說無妨。”
傅沉雲點了點頭,抬起頭來道:“皇上恕罪,臣一路追尋蹤跡到貴人帳前,適才進去搜查,帳中卻杳無蹤跡,但是……”
說到此處,他頓了一頓,聲音便低沉了幾分,“但是,卻在貴人帳中尋得一件帶血的衣衫。”
話音剛落,儀貴人已跳將起來,嘶聲道:“你說謊,這衣衫不可能在我的帳中!”
傅沉雲聽她聲音淒厲,不得已便讓了讓身子,道:“貴人息怒,帳前侍衛人人可見,並不是微臣一人之辭。”
儀貴人心口卻似堵了團棉花,想撕開,卻有氣無力,這剛剛的一跳腳,已是費了大半的力氣,此刻將將覺得自己要閉過氣去,呼吸都有些滯澀了,身旁的人見她一副要昏厥的模樣,急忙搶上前來扶住了她的腰身。
眼看著這一出鬧劇,太后的神色更是冷了幾分,傅沉雲說完了話,澹臺望舒道:“將那衣衫帶上來。”
傅沉雲應是,傳了一聲,帳簾一掀,便又進來一個捧著一件血虎刺啦的衣衫進了門來,那血跡倒是明顯,染在赭色的衣衫上暈了一片,放在托盤中呈了上來。
自打那衣衫進了門,儀貴人的目光便有些發直,神色有些發緊,痴痴地瞧著這一件甚是熟悉的衣裳,太后瞥了她一眼,不作聲響。
澹臺望舒招了招手,那兵士便送到跟前去了,他抬眼看了一看,揮手命他退下,道:“便只找到這一件衣衫,旁的沒有找到?”
傅沉雲點頭道:“微臣無能,沒能將刺客緝拿。請皇上責罰。”
澹臺望舒揚手命他起來,道:“為何這衣衫會落在儀貴人帳中?”
傅沉雲還沒答話,便聽見旁邊“撲通”一聲,儀貴人一頭從凳子上栽翻下來,雙膝跪地,臉頰上果然已落了兩行淚下來,哭叫道:“皇上明察,太后娘娘明察,這定然是有人要陷害臣妾的。”
澹臺望舒還沒說什麼,太后的怒氣已然爆發了出來,低聲斥道:“儀貴人,御前無狀,你可知道是什麼罪責?”
儀貴人心中苦痛萬分,自然是知道了這既然事有差錯,定然是什麼環節出了問題?眼下這境況自然是死不承認纔好,她伏地哭道:“太后娘娘明鑑,這絕不是臣妾做的。”
太后冷哼了一聲道:“哀家和皇上有說過是你做的嗎?”
她鳳眸微揚,滿眼的嫌惡,眉頭緊蹙,不悅之意溢於言表,“如此境況,還敢說自己不是賊喊捉賊?”
澹臺望舒神色淡然,並不發話,只站在太后身後不聲不響地瞧著眼前的一幕。太后見她依舊哭得傷心,冷聲道:“便是出這‘刺客’,怎生便叫你和你宮中的人瞧得乾淨,這又從你帳中搜出的血衣,你可有什麼話說?”
儀貴人心中只想著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瑞珠沒事,血衣沒事,怎生原本在林貴嬪帳中的血衣便到了自己帳中?思及至此,她像是突然被點醒過來了似的,扭過身體,狠厲悽絕的目光從人群中搜尋出林半夏的身影,語氣悽然,“這一定是她陷害我的,一定是她陷害我的。”
林半夏隱在人群中,一直默不作聲,卻突然被儀貴人指出來,頓時露出驚惶的神色來,上前一步,道:“太后娘娘明察,臣妾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做過啊。”
事已至此,便是再傻的人也明白了,這所謂的“刺客”不過是後宮爭寵的一個手段罷了,只是如此勞師動眾的做法怎地如此不得當?
婉妃動了動唇,想要說些什麼,卻瞧了瞧太后的神色,終是不敢說什麼出來,林半夏爭辯了一句,便不再言語,玉嬪卻從身後走上前來,冷哼一聲道:“便是敢做不敢當吧,還將這事往別人身上推?”
她心直口快,臉上的神色也是滿滿的譏誚,似是並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太后沉眉,顯然是發了大怒,冷聲道:“爭寵也就罷了,居然敢拿皇上的安危做文章,這秋狩射鹿大典豈是你們拿來作秀的地方?太不知禮數!”
儀貴人伏在地上,哀聲痛哭,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一定是林半夏她要害我。”
林半夏轉過頭去看她,道:“儀貴人,你我無冤無仇,我為何要害你!你說這話,豈不是打自己的耳光?”
儀貴人直起身來,眼睛中已佈滿了淒厲的恨意,指著她道:“你就是懷恨在心,你恨我對你那般,便想了這麼狠的一招來對付我!”
林半夏冷哼一聲道:“我怎麼害你?是我發現的有‘刺客’,還是我做了血衣,故意放在你帳中害你?若是我放的血衣,怎麼不是我發現了‘刺客’,偏偏讓你發現了?”
儀貴人啞口無言,只伏地哭道:“就是她……就是林半夏……就是她要害我……”
林半夏微微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太后卻已忍不住了,怒斥道:“夠了!”眾人紛紛噤聲,連儀貴人的哭聲都小了許多。
“你便從實交代了,哀家或可留你一條生路!你居心何在,我們都心裏清楚!只是宮中倒也罷了,居然拿著射鹿大典來做文章,哀家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給哀家老實說清楚,這‘刺客’到底是誰?又是誰指使你來做這樣的一件事?”太后勃然大怒,厲聲問道。
儀貴人哀聲哭泣,自覺自己這日子已經到頭了,心裏悽惶痛苦萬分,婉妃站在一旁,麵露不忍,想了一想,卻覺得這事實在是幫不得,忍了半晌,終是把這嘴邊的話洗漱嚥了下去。
賀雪歸站在太后身側,神色倒是和澹臺望舒一般淡然,面色清冷地瞧著眼前這一幕,不動聲色。傅沉雲已起了身,站在了一旁,終是皇家秘辛,卻讓他知道了個清楚,只得眼觀鼻鼻觀心地不再說話。
林半夏站在一旁,微微抬起頭來,撞上澹臺望舒的眼眸來,澹臺望舒眼中泛着淺淡的柔光,兩人相視而望,只望了片刻,便心照不宣地垂下了頭去。
儀貴人哭了半晌,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猛然起身,上前拽住林半夏的裙襬,哭叫道:“是你,就是那天在長街上,你恨我絆倒了你,你才這樣害我!”
林半夏滿眼嫌惡,很是不明白她的想法,本是你要害我,害我不成,反倒給自己招惹了禍端,竟然還要來指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