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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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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深夜

    回到月華臺,已是夜深。林半夏讓人將憫枝擱在床榻上,便守在了一邊。

    白芷麵露難色地道:“娘娘,這裏還是讓奴婢們守著吧,您早些去歇息。”

    林半夏想了一想,道:“我在旁邊歇上一歇,你守著,待她醒了,可及時叫我。”

    白芷慎重地點了點頭,林半夏瞧了瞧榻上的憫枝,到底是昏得深沉,起身回了房,褪了衣衫,便躺在了榻上。

    出了這麼一回事,到底是入睡難,翻來覆去幾個輾轉,終於是沒有合上眼,這若是有人要害她,可是她卻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傷,倒是憫枝無辜牽連?這宮中有誰想害她呢?

    蘇漫漫,她人在宮中,又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行宮中動手,若是不察,被拿了當場,誤作是謀刺皇上的話,可是死罪一條。她再是糊塗,也不會選擇在行宮中動手。

    那麼,還有誰呢?她思來想去,一一排除了許多人選,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心中陡然一涼,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玉嬪?”

    憫枝是在她走後才暈倒的,旁的也沒有什麼人進來,殿中只有她們三人,白芷定然不會,若是要動手腳,或許是她回去之後又迴轉,做的手腳?

    只是,只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她待她素來親善,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任是那眼神和話語都像是發自肺腑,又為什麼要害她身邊的人呢?林半夏心中涼氣翻涌,竟然有些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正想著,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她一個翻身坐起,冷冷喝道:“誰?”

    來人微微嘆了一口氣道:“姐姐,是我。”

    說曹操曹操到,林半夏頓時警覺了起來,站起身來,道:“你來做什麼?”

    鬱瑾嫣站在門前,語氣卻似有些溫軟,“聽說姐姐這裏的憫枝在華清殿暈倒了,聽了訊息,我來看一看。”

    林半夏走下床榻,甚是不動聲色的往前踏了兩步,道:“她還在昏沉著。”

    說話間,便向案几走去,伸手取了火摺子,預備點上燭。

    身後玉嬪的聲音卻突然冷了起來,“姐姐還是不要點火了吧。”聽她語氣不對,林半夏心中陡然一涼,眼角餘光裡看到玉嬪手上一道冷光閃光,頓時大驚,急急迴轉身,道:“你想做什麼?”

    玉嬪怔怔地瞧著她一臉防備的神色,神色中似是有些委屈的模樣,眼神黯然地將手中的匕首擱在了案上,語氣低沉道:“我不是要來害姐姐的。”

    林半夏驚疑不定,甚是防備的看著她,玉嬪瞧她很是不相信她,臉上露出受傷的神色,伸開了袖子,道:“姐姐不放心,可請看。我身上什麼都沒有了。”

    林半夏咬了咬牙,冷聲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玉嬪委屈地看著她,過了半晌道:“姐姐可否坐下聽瑾嫣細說?”

    林半夏看了她半晌,鬱瑾嫣率先坐了下來,神色很是坦蕩,並不像是窩藏禍心的模樣。

    林半夏沉了一口氣,緩緩地坐到了她的對面,語氣低沉道:“說罷,你到我身邊到底是為什麼?”

    玉嬪像是知道她一直懷疑她的樣子,並不訝異,聽她這話,神色自若,不答反問,道:“姐姐可還記得夏驚羽?”

    夏驚羽?怎麼不記得?那是她外祖父家的二哥哥,很是疼愛她的人。林半夏皺了皺眉,道:“這與我二哥哥有什麼相干?”

    玉嬪見她知曉,微微地笑了,沉了一口氣,緩緩地道:“姐姐可還記得,昔日在涼州府的時候,二公子與你和我的那段時光?”

    林半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中莫名地窒了一窒,怎麼不記得呢?那可是一段很是美好的幼年時光。

    那年,林半夏才六歲,父親受召代天子巡視邊界,北涼之地是夏家一族駐紮,當家之主便是林半夏的外祖父。夏氏一族生於江南,成於西北,夏南遠更是有著赫赫戰名的徵北將軍,藉着職務之便,林父便帶了林半夏一同前往。

    林半夏向來只聽說母親講過外祖父的事蹟,又何曾真的見過,便很是雀躍地隨父親顛簸了一個月到了涼州城。

    涼州是夏家之地,甚至於當地有著“只知徵北王,不知殿上皇”的諺語,林半夏那時並不懂這朝政之間的洶涌,那時候她是恨不得養在雲上的林家大小姐,更是涼州徵北王的嫡親外孫女,哪裏懂什麼功高震主的話?

    夏驚羽是夏家的二公子,名字出於“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入石稜中”,也是徵北王的二孫子,與她年長四歲不過,夏家在西北呆的久了,西北風沙粗糲,舉府上下都是一派硬朗的武人作風,單單隻有夏驚羽還存了些江南遺風,生得眉眼溫和,氣質淡然。

    林半夏與他很是親和,夏驚羽也疼愛她的很,便是隻住了個把月,整日裏也是帶著她一同玩耍,對了,還有鬱瑾嫣,不知是從哪裏叫來的小姑娘,意義就在於陪著玩耍,到最後,要離開涼州之時,因是捨不得夏驚羽,哭了許久,到了路上,還是傷心的很。

    依稀記得,那時夏驚羽和鬱瑾嫣躲在門後,紅了眼眶,那是幼年時候最單純誠摯的一段情誼。

    便是到後來,夏驚羽長大成人,四處遊歷,還特意來京師在林府住了些許時日,來看他這唯一的小妹妹。

    兩人感情深厚自不可說,卻只是因為距離甚遠,平日裏也不常掛在口邊唸叨。

    林半夏皺了皺眉,道:“這與他有什麼關係?”

    鬱瑾嫣正了正色,神色前所未有的莊重,話一出口也是石破天驚:“我是二公子從涼州派來保護姐姐的。”

    林半夏腦子像被劈過一般,腦海中一片空白,嗡嗡作響,甚至於有些迴轉不過來念頭,二哥哥派來保護她的?什麼……什麼意思?

    她愣怔在當地,心中和腦中均是一團亂麻,什麼也想不真切,懵懂地望著鬱瑾嫣。鬱瑾嫣知曉她得了這訊息,很是意外,嘆了嘆氣道:“姐姐不必驚惶。二公子派我來宮中並無惡意,純為保護姐姐罷了。”

    林半夏過了半晌纔回過神來,說出話來時卻覺得聲線暗啞,像滯澀的弓弦一般,“為什麼?”

    鬱瑾嫣道:“姐姐嫁給太子的訊息傳到涼州時,舉府上下很是有些高興。二公子雖然沒說什麼,卻與旁人不同的是,很是有些擔憂,那時候便籌備著讓瑾嫣入宮,助力姐姐一二。”

    林半夏面色很是凝重,道:“二哥哥是怕我在宮中受委屈?”

    鬱瑾嫣點了點頭,神色間一片熾然,“不錯。在東宮之時,只聽說太子與太子妃恩情和睦,訊息並不能傳到涼州去,卻在皇上登基之後,聽聞姐姐在宮中的日子很是不好過,二公子這才命我入宮,好能幫一幫姐姐?”

    林半夏心中氣血擁堵,道:“如何幫我?是受寵為妃,以掌權勢庇佑我,還是將我偷出宮去?”

    鬱瑾嫣聽她這麼說,一喏卻不知說什麼?

    林半夏這話是一分二,而二公子的意思卻是待鬱瑾嫣得皇上歡心之後,讓皇帝慢慢冷落掉甚至不再記起林半夏這個人,屆時再將她偷出宮去,得一方自由。

    林半夏瞧她神色踟躕,便知曉其中的意義,頓時有些薄怒,冷聲道:“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

    鬱瑾嫣懵然抬頭,道:“姐姐是在責怪二公子的計策麼?”

    林半夏心中不知曉是說些什麼,饒是大晉一朝國風開放,便是女子也能當皇帝,但如此胡來,真的以為皇帝是個糊塗的人麼?

    林半夏有些氣急敗壞,道:“二哥哥便是胡鬧得過頭了。這宮禁之地,豈是由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皇上治國三載,政治清明,海晏河清,會是個糊塗之人?你們如此做,便是生生將林家和夏家陷入不忠不義之地!”

    鬱瑾嫣聽她如此急切,話語中責怪之意甚重,不由得道:“公子不是這個意思,公子希望姐姐過得開心,過得快樂,而不是禁錮在這宮城裏,荒廢時光。”

    林半夏驀然站起身來,得了這訊息,她這心中氣血很是翻涌,又是急又是怒,若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是這計策太過荒唐。夏驚羽竟是不考慮這林家夏家在皇家眼中的威脅性麼,若非是因為如此,澹臺望舒起初又怎麼會對她冷若冰霜,功高震主她幼時不懂,今時今日也不懂麼?

    來回踱了兩回,驀然轉過身來,道:“二哥哥素來穩重,卻如何做得出如此不經考慮之事,此時外祖父可知曉?”

    鬱瑾嫣一時喏喏,她是夏驚羽暗中安排的作為北涼之地所送的宮嬪,夏家尊長雖然知道:卻並不知曉二公子打得算盤,若是知道了,又怎麼會任由她入宮?

    瞧她的神色,林半夏便有些瞭然,很是用力地平復了心緒,道:“此事我便當做不知曉,你也別在我跟前提起這樣的事情!你若是想呆在宮裏,便呆著,莫要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若是不想,我尋個機會便送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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