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詫異
這沉香送來涼月宮的時候,林半夏倒是詫異了一番,謝過了小宮女,小宮女忙不迭地離開了涼月宮,惹來白芷憤憤不已。
林半夏笑著打斷了白芷的話,卻是湊近了去看那菊花,只見那菊花長瓣四散伸展,隨風搖曳,雖然不比旁的那般華麗厚重,倒自有一股自在神態,倒與她有幾分相似了。
林半夏微微而笑,太后娘娘果然是目光老道,她見了也忍不住喜愛,只是再湊近一些之時,那微風一拂,卻送來一股沉鬱的香氣來,胃裏一陣翻滾難受得緊,慌忙別過了臉去,拿帕子捂住了嘴巴。
腹中翻滾了一圈才略略有些停止,白芷慌忙上前,問道:“娘娘,可是身子不適?”
林半夏緩過了心中的難受,直起腰來,搖了搖頭,道:“大抵是這沉香衝了鼻子,不妨事,只是可惜不能賞玩了。”
白芷轉頭去看那沉香,伸手就要捧出殿去,林半夏伸手製止住了她,低聲道:“這是太后娘娘恩賞下來賞玩的,過不了幾日便要收回去罷了,若是挪了出去被有心人看見,無端便惹了麻煩,擱在視窗上,我離得遠一些,便也沒什麼事。”
白芷低聲應了,抱起那盆子放在了窗臺上,果不其然,離得遠了些,那香氣傳過來便有些不那麼令人難受了,遠遠地這樣看著,那花瓣舒展,在那日光裡盡情地舞動著身體,隨風自搖,倒是更有一些風姿所在了。
林半夏含笑看了一會兒,低下頭來翻起手中的書卷,過了午後,總覺得身體不大舒展,卻是不能再窩在殿中了,叫了白芷一同出去御花園中走上一走。
那秋日的御花園裡,花朵倒是不少,鮮紅鮮黃的一片,倒是讓人心曠神怡,白芷眼尖,瞧見隔塘遠處的幾株桂花來,那金桂開得熱鬧,星星點點點綴在林間,香氣自然也馥郁得緊,只是好在隔了半座池塘,那香風送過來,已是淡的很了。
林半夏微微笑了一笑,順著那池塘逆著那桂樹走去,瞧著湖中波光粼粼,微風輕拂,怡然自得,白芷拿了薄圍子攏在她身上,低聲道:“娘娘身子底本來就單薄,若是受了風寒,可該如何是好,便是拿著圍一圍,您不嫌冷,小皇子小公主倒是受不受得住呢?”
林半夏聽不過她的叨叨,只得接了薄圍子,攏在身前,低聲與她談笑。
卻是順著那池邊走了一半,卻聽前方有人低聲笑道:“原來貴嬪妹妹在這裏,倒是不必我再去宮中尋你了。”
林半夏抬起頭來一看,卻是一個面龐粉團一般,又似芙蓉淡開,身姿豐盈,步伐輕快,笑意盈盈的女子來,卻是婉妃。
婉妃一襲嫣紫織錦長裙步履徐徐地走來,鬢上除卻那七羽金步搖顫顫巍巍之外,卻還簪了一朵拳頭大小的芙蓉花,更襯得她容色生輝。細瞧之下,那芙蓉花卻似乎是真的一般,花瓣顫顫巍巍,剔透生豔。
林半夏微微笑了一笑,走上前去,矮身行禮,“臣妾見過婉妃娘娘。”
婉妃笑得極是和善,趕忙上前虛扶了一把,道:“妹妹與我這般客氣做什麼?又不是在人前,便不必那麼拘禮。”
林半夏頷首微笑,卻仍是做足了禮數才起身,抬眼細瞧了婉妃幾眼,倒是瞧得婉妃有些不大好意思,偏了偏頭,沉吟不語。
“婉妃娘娘今日格外美麗,倒是更顯得不同了。”林半夏低聲笑了一笑,話說得不偏不倚,雖然是一句稱讚的話,得她口中說出來,卻沒什麼獻媚奉承的意味,只是純粹的一句讚歎罷了。
婉妃得了讚美,自然更是喜悅,笑了一笑道:“倒是沒什麼旁的,皇上賞下來的罷了。”
林半夏笑了一笑,不接話,婉妃近前了一步,形容倒是有些親密了,林半夏微微皺眉,不著痕跡地往前走了一步,看起來倒是迎著她,實則則是避開了一步,兩人並肩而行罷了。
白芷和紅箋垂頭跟在兩側,不言不語。
婉妃低聲道:“貴嬪妹妹倒是興致好,出來遊湖。”林半夏抬眼望了一番那湖水波紋,道:“只是坐的有些悶了,便出來走一走罷了,倒是姐姐過來,倒是會費些周折,這從東六宮過來,怕是要繞半個圈子罷。”
婉妃笑了一笑,道:“若是能同妹妹說上一說話,這半個圈子又有什麼打緊。”
林半夏轉過眼來,故作詫異地看她,“姐姐可是有什麼事?”
婉妃見她問起來,也就不再裝著了,道:“妹妹今日可收到太后娘娘恩賞的花了?”
林半夏笑了一笑道:“自然是收到了,太后娘娘恩澤後宮,便是連臣妾這裏也自然不會疏漏過去。”
“太后娘娘送給妹妹賞玩的,叫做什麼?”婉妃提及這個,似是有些興奮,故意壓低了聲音問道。
林半夏揚眉想了一想,才道:“似是一盆‘沉香’。”
婉妃臉上浮起志得意滿的笑意來,低聲道:“太后娘娘贈予本宮的,卻是一盆‘十二寶釵’。”
聞言,林半夏詫異地揚起了眉來,驚奇地道,“十二寶釵?”
婉妃見她神色驚奇,更是有些高興,點頭稱是,林半夏矮身淺淺福了一福,道:“倒是恭喜婉妃娘娘了,能得太后娘娘這般看重,這日後必然是非同一般。”
十二寶釵不過是一盆復瓣菊花罷了,只不過寶釵這名字起的同皇后簪飾的十二鳳釵有些相似,自然是這宮中諸人眼中的文章罷了,太后將這十二寶釵贈予婉妃之意,也略含了看重她之意。
婉妃伸手將她扶起來,笑道:“妹妹吉言,本宮必然是記在心中的,只是眼下卻還是有些事情,能得妹妹相助一二纔好。”
林半夏不用想都知道是蘇漫漫的事情了,只是眼下也不欲同她遮掩,索性道:“娘娘可知太后娘娘送到玉清宮中的是什麼?”
“是一盆‘紅紫’。”婉妃適才喜悅的臉色,此刻有些微微沉了下來,眉目間凝起一股不悅之意來。
林半夏莞爾一笑,“不過是一盆‘紅紫’罷了,卻是有什麼能同娘娘的‘十二寶釵’相提並論。”
婉妃沉著眉頭嘆了一口氣,這大晉最高的吉色是玄紫,皇帝皇后冕服之色,旁人自是禁用的,這最高色是玄紫,接下來便是瑞紫,紅色是喜慶吉利之色,便是任何大典之時,都免不了的大紅之色,自然也是高貴無比,紅紫自然比之可是皇貴妃的服色了。
那也就是說,這蘇漫漫如今為貴妃,便是有朝一日,她縱然當了皇后,身邊卻始終要有個礙眼的人了。
婉妃有些憤恨,林半夏淡笑著搖了搖頭,道:“不過一盆‘紅紫’罷了,卻也不能說明什麼,太后娘娘的心思,我等不敢輕易揣測,只是娘娘即為‘十二寶釵’了,倒是不必在意什麼‘紅紫’不‘紅紫’了。”
婉妃道:“本宮倒是不在意這區區一盆‘紅紫’,只是若是她始終橫亙在本宮前頭,本宮這路怎麼也不會走得順暢罷了。再者說,”
她轉過了頭,含笑望著林半夏又道,“貴嬪妹妹難道就甘願終日縮在這涼月宮裏,任她欺辱麼?”
林半夏面色一沉,讓婉妃瞧了個徹底,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冷笑來,端看她要作何反應。
林半夏頓了一頓,眼神之中露出些狠厲的光芒來,口中卻悽然道:“我不過求一方安隅罷了,這宮中無論是誰,也是與我沒什麼相干。”
“貴嬪妹妹求的這安隅可果真如此麼?若是果真那般平靜,卻又何故前些日子,受了那樣莫名的折辱?”婉妃字字冷硬,輕巧地跳出口外,不出所料地看著林半夏的神色大動。
林半夏頓了良久,卻是不曾瞧婉妃,只是望向了那粼粼湖面,沉思不語。婉妃見她半晌沒有反應,知道若是強逼也是沒有辦法,道:“妹妹好生思慮便是。”
她說完了話,自然轉頭要走,卻不期然被身後的聲音叫住,“娘娘且慢。”
婉妃露出個笑意來,轉頭看向她,她卻不答,仰頭對著白芷道:“你去來時的亭子裡候我罷。”
白芷應了,低頭去了。
婉妃自明其意,轉頭向着自己的侍女道:“你去前頭路上候著,若是來了人,便說本宮在此,要個清淨。”
紅箋點頭應承了,微微屈膝,轉頭向着來路去了。
四下裏,一時只剩兩人相對而望,湖面上送來隔岸的桂花香氣,香暖不已,卻是抑制不住林半夏說話的語氣如霜,“太后娘娘鍾愛菊花,此時恩賜賞玩也不過兩日功夫,我聽說,太后娘娘親自侍養的菊花,嬌貴得很,平日裏鮮少見得到,我們都是不懂養花之人,若是一不小心折了殘了,卻是大大的罪過,定然是要惹得太后娘娘動怒。”
她見著婉妃臉上生出喜色來,心中微微冷笑,口中絮絮又道:“姐姐的‘十二寶釵’可要靜心養護了,著人時時刻刻看著也不為過;‘紅紫’嬌嫩,倒是不好養活得緊,臣妾淺陋,這宮中的花匠或許知道如何養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