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無奈
柳逸塵心中無奈,卻沒想到這般負氣的話她也能說出來,心裏倒不禁涼了一涼,只是好在他不是那等置氣的少年心性,強自壓一壓也就沒往心裏擱,瞧著她微微顫抖的雙肩,自然知道她這般脾氣的人,一時性子起來了,說什麼話也是會有的,心中嘆了一嘆,伸手將她攏在了懷中,低聲道:“你就這麼甘願將我讓出去麼?”
楚茗煙渾身一顫,更加鼻酸,眼淚控制不住,霎時便涌出了眼眶,一張口已是滿滿的哭腔,“……你喜歡……我不攔著你……”
柳逸塵眉間涌起憐惜的暖意來,他這一生,哪裏還能喜歡上別人?自從遇見她這樣新鮮生動的女子,便覺得天下的其他女子都如白水一般寡淡了,他這被養刁了的胃口,卻怎麼還能嚥下那樣枯燥無味的人生?
只是瞧著這小女子,若是不順過來這般的氣,怕是不會輕易迴轉心意,不如先讓她……哭個痛快?嗯,那若是這次了了,她下次還要這般的置氣,該如何是好?該如何才能讓她明瞭她自己的心意,又該如何才能讓她明瞭他對她的心意?
他沉吟了片刻,終於起身要走,雖然要走,卻仍然要在她心中再狠狠rou躪上一把纔算,低聲道:“罷了罷了,我赤誠待你,你卻始終不願意真心相信我,我走就是,免得惹你不痛快。”
說完,便踏步出了門。
聽見門扇合上的聲音,那輕微的動靜,卻彷彿是在楚茗煙心中投下一顆重石一般,沉甸甸地砸上她的心口,悶疼之後便是尖銳的痛楚。
她霍然坐起身來,淚眼朦朧地瞧著那關合上的門扇來,薄薄一扇門,卻將她的心意隔絕兩端,這邊廂只餘下空寂寂的房間來,和他離開之時的那一句輕飄飄的話來。
柳逸塵,他是沒腦子的嗎?他走,怎麼會是讓她開心的事情,她恨不得生生世世都在他身邊,哪裏都不要去。
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將視線都模糊成一團,想了又想,終於是自己開口趕他走的,這會子哭又是給誰看?
氣悶地倒在床上,拿被子蒙了頭,低聲啜泣起來。
門外,暗黑天色如墨,門邊的一襲青衫站在原地,眉頭微蹙,這劑藥是不是下得猛了?聽見屋子裏暗不可聞的低低哭聲,抬手欲推開那門,好生將她摟在懷中,安慰一番,想了又想,卻是忍住了。
這次若是讓她隨了性子,保不齊以後便會愈演愈烈。那時,卻該如何收場,她心中的不定,纔是她真正要明瞭的東西;若是她連自己的心意都不能明瞭,日後豈不是誰說些閒話,她都要將他拱手讓出?
想到這裏,他暗暗定了定心,握了握拳,起身向着客房走去了。
若說瑞清郡主的心眼,他如何不知?可是他已將話說得如此明白,她卻還要疑心一二,這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若是來個公主呢,她是不是還要將他打包送了公主府去?
這一夜,自是輾轉反側,難以成眠,近在咫尺的兩處廂房,卻猶如隔著天涯一般遠,當然,這都是楚茗煙的想法了。
柳逸塵麼?捨得下一時心痛,保得了一世平靜。想通了這一番,他倒是心中還算平靜,只是明知那廂房內,有人心酸難以成眠,自是睡得不大安穩了。
翌日,涼月宮裏倒是熱鬧了些,因為來了個稀客。
殿內,立著三個宮裝的嬌豔女子,臉上都掛著笑意,一個清冷溫潤,一個溫婉大氣,一個活潑嬌豔,立在這紅牆碧瓦的宮苑中,倒是一副絕美的景緻,一時竟說不出是景美還是人美了。
那活潑嬌豔的女子一身淡緋色的千蝶穿雲裙衫,那氤氳的紅暈卻似染上了臉頰一般,雙頰紅暈淡掃,卻比胭脂還要嬌嫩上許多,腰間一條腰帶上點綴著零星的瑪瑙,有的紅豔如鴿子血,有的蒼翠如孔雀藍,有的卻如那貓眼一般,在那腰間熠熠生輝,仰著小臉卻不知在說些什麼,逗得一旁的兩個女子掩嘴而笑。
一旁立著的淡紫流雲衣裙的女子,身形修長,眉目淡然,自有一股聰慧的氣質,她雙眸含笑,溫溫而言,端是瞧著她,已是讓人心中無端地舒服,便是她說話,也禁不住聽進去幾分了。那衣衫淡紫,裙衫上的花樣卻是蘭草,隨著衣裙微微翻飛,竟像是活了一般,發上的琉璃紫玉釵垂著珍珠流蘇,晃在耳側,大家閨秀之風一覽無餘。
那中間站著的女子,眉眼淡淡,卻是美麗無雙,她不言不語,已是讓人難以移開視線,眉目的清冷威儀卻又讓人不敢直視,驀然地莞爾一笑,卻又讓人頓覺春風拂面,江河解凍。
她肩上籠著一件滾毛的薄披風,那柔軟的絨毛拂在臉側,卻實在是讓人忍不住撥開,生怕擾了她的不適。她髮飾衣衫倒無甚特殊,甚至比之前兩位倒有些平平無常,連發上的髮釵也是甚是尋常,一支鳳首銜珠的白玉笄垂著一顆玲瓏剔透的玉墜兒,似是爲了去些素淡,又著意簪了幾支點翠雕花的鏤空步搖。
玉嬪與二人講了些笑話,逗得二人合不攏嘴,正在說話間,卻見宮外進來了一個身影,一身赭色醫服,不是楚茗煙又是誰?
楚茗煙進了涼月宮,便瞧見是這樣一副情景,心中禁不住地一酸,想起自己的一股子糟心事,便有些煩心,想了一想,今日是來給貴嬪娘娘診脈的,便強打起了幾分精神,讓宮女引了領上前去。
林半夏見她來,自是引進殿內去了,眾人也跟著進殿去了。
坐定了之後,楚茗煙診了脈象,覺得她脈象甚是平和,心中便寬慰了不少,便收了藥箱子,笑道:“不知幾位貴人在說些什麼,那般開心?”
她向來嬉皮笑臉,一時掩飾了心緒,倒也沒讓旁人瞧出來,玉嬪笑道:“說些玩笑話,剛剛說完,我與林姐姐待在宮裏,哪裏有那麼多的趣事說給大家聽,倒是醫女和公主殿下在宮外,有沒有什麼趣事,讓我們樂上一樂?”
楚茗煙哪裏有什麼開心的事情說,喪氣地搖了搖頭,卻聽一旁的賀雪歸溫言笑道:“我倒是有一樁趣事。”
玉嬪性子活潑,轉頭忙道:“公主殿下快些說來聽聽。”
賀雪歸笑著道:“前天,京中的瑞王爺的女兒瑞清郡主久病痊癒,又恰逢郡主生辰,便在京中擺了好熱鬧的一頓宴,母親受邀,便帶了我去。”
說到這裏,玉嬪已然噘了噘嘴,道:“便是個京中貴女生辰宴,有什麼好玩的?”
楚茗煙聽到這裏,臉色霎時便黯淡了下來,一時之間沒有應聲,玉嬪心中無事,自然沒有瞧見。
林半夏倒是聽見瑞清郡主幾個字的時候,卻覺得有些熟悉,趁著玉嬪打岔的功夫,費勁想了一想,轉頭便想去問楚茗煙,是不是她前段日子隨太醫院院正一同去治的那個郡主。
誰料,一看之下,楚茗煙神色大是不豫,心中便有些明瞭,一時壓下了心中的話,卻不再去問,端聽賀雪歸怎麼說。
賀雪歸微微笑了一笑,接著又道:“玉嬪娘娘何必急躁,我話還沒有說完。”頓了一頓,“瑞清郡主是瑞王爺的獨生愛女,很是寵愛,正如掌上明珠一般。這倒沒什麼打緊,只是這生辰宴中出的一檔子事,倒是稀奇。”
“怎麼稀奇了?”玉嬪禁不住要接話。
賀雪歸緩了一緩,已察覺出楚茗煙的狀態不好,微微看向林半夏一眼,林半夏笑著點了點頭,她臉上浮起一抹笑意來,道:“瑞清郡主前些日子生了場大病,便是怎麼治也治不好,眼看著就要香消玉殞,把瑞王爺愁的眉毛鬍子都白了不少。”
“眉毛鬍子都白了?那不是壽星公麼?”玉嬪訝異地問道,她來京中時候不長,卻因一同隨著行了不少祭祀之禮,對這中原之地的神仙到還是明白一些。
林半夏忍不住伸手拉了她一把,笑道:“你聽公主殿下怎麼說再打岔不遲。”玉嬪扁了扁嘴巴,甚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楚茗煙的臉色此刻已有些暗暗發青,垂著眼眉不說話。賀雪歸又道:“卻不知哪裏來了一個妙手神醫,將郡主的病治好了,在京中一時傳為奇談。”
“這妙手神醫醫術好也就罷了,偏生生得如神仙一般,英俊瀟灑的很,不僅將郡主的病治好了,也將郡主的一顆芳心給拿走了。”賀雪歸尋常不這麼說話,只是此時逗趣,才格外將話說得引人猜想一些,她瞧著楚茗煙的一張俏臉已然是難看得緊,禁不住浮起了個促狹的笑意來。
“啊?將人的心都拿走了?那瑞清郡主是怎麼活下來的?”玉嬪還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接話道,她雖然於漢學之上還有些瞭解,卻對這玩味的話一時還是拿捏的不夠準,聽見賀雪歸這麼說,自然是訝異不已。
這人的心拿走了,可該怎麼活啊?
賀雪歸被她逗樂,笑著道:“玉嬪娘娘可否讓我把話說完,你若是再這般接話下去,我卻是要笑得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