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此生足矣
婉妃訝異地抬頭看他,卻見他並沒有轉頭看自己,只不過是說了一句話罷了,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不甘,可自己在這處到底也是沒什麼用,只得站起身來,行禮告退。
出了景德殿,紅箋迎了上來,道:“娘娘。”
婉妃轉頭瞧了她一眼,卻想起澹臺望舒的話來,高興地道:“紅箋,快回宮去準備準備,皇上今夜要來慶和宮。”
紅箋眼睛一亮,驚訝道:“娘娘,可是真的麼?”
婉妃應了,主僕二人一邊說著,一邊笑著回宮去準備迎駕了。
卻說蘇漫漫入承壽宮的情形,太后聽了這般大的事情,頓時有些驚訝,手中的茶盞都險些拿不大穩了,失聲問道:“可是真的?”
蘇漫漫垂了眉,道:“臣妾不敢欺瞞太后娘娘,這事還是婉妃妹妹同臣妾說,臣妾瞧了那記檔簿子,誠然如此是沒錯的。”
太后頓時心口提了起來,道:“皇上這突然如此,可是有什麼事?可是這宮中的幾個服侍的不盡心了?”
說起這個,蘇漫漫低下頭來,請罪道:“臣妾無能。”
太后見她這般模樣,也頓覺自己這句話在她面前說出來,有些不大好了,低聲輕咳了一聲,道:“這倒也不怪你,皇上最是寵你,只是你這福氣還沒到時候罷了。”
蘇漫漫跪在她面前,臉上已是泫然欲泣的模樣,聲音顫顫,好不可憐道:“臣妾只怪自己無能,沒辦法為皇**那孩子留下來。”
那嗓音柔柔顫顫,極是傷心,讓人聽了禁不住有些心疼。蘇漫漫初入宮的時候,恩寵正盛,那時便懷了一個孩子,只是不到三月的時候,已是現出了胎位不正,胎心薄弱的情形,端然是要小產的情形。
自知這孩子無法保住,她倒是尋了個計策,故意在眾妃請安之時,藉故多留了林半夏一會兒,送她走了之後,便說這孩子小產的罪過推到了她頭上。
宮中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為什麼,太后雖然心中知道,卻也到底是因為是自己的親生孫兒,夭折了自然傷心不已,也沒有心情去理會這些事。
而那時,澹臺望舒還狠狠地罰了林半夏跪在佛堂中三天三夜,直到最後她體力不支,暈倒過去纔算罷了。
這會兒提起來,太后心中倒是一酸,忍不住看著她便帶了幾分憐愛,道:“你也莫要太過傷心,這總歸是命罷了,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蘇漫漫低聲啜泣著應了,頓了一頓又道:“可皇上眼下的境況,莫說臣妾了,便是宮中的諸位姐妹也不親近,臣妾等就是有心懷上皇嗣,也是不能。”
太后點了點頭,道:“哀家知道了,哀家自會有法子的,你便先回去吧。”
蘇漫漫點了點頭,委委屈屈地應了,站起身來出宮去了。太后瞧著她出去了,低低地嘆了一聲,菡芝上前道:“太后娘娘可是要助貴妃娘娘一把?”
太后想了一想,臉上的柔和之意卻是漸漸淡去了一些,沉眉道:“你可還記得,往昔裡,先帝是如何疼寵和妃的?”
菡芝心中一凜,這先帝與太后,是少年夫妻,從皇子妃到太子妃,再一路到了皇后,這感情不可謂不深重,只是這時日久了,他又為天下至尊,後宮眾妃又這般多,自然是有些個喜歡偏寵的,只是那時候礙於皇后的顏面和太皇太后的教導,疼愛妃子也是私下裏不敢大張旗鼓,悄悄臨幸了數次,卻是不敢往那記檔簿子上寫。
只是到了最後,她覺出不對,那和妃在她跟前很是有些耀武揚威,飛揚跋扈,私下裏查了一查,才知道事情原委,只是她卻沒有傻到與皇帝去對質,只是裝作不經意地將此事讓太皇太后知道了,讓太皇太后狠狠地責罵了皇帝一頓。
皇帝慣聽太皇太后的話,便一時偃旗息鼓,將和妃冷落了。
澹臺望舒眼下既然這般情形,卻難保他不是同他父親一般,起了那護人的心思,將事情都私下裏悄悄做了。
菡芝心中一凜,道:“娘娘的意思是……”
太后眉目一頓,道:“你且去查查,這宮中是誰,這般迷惑了皇上的心思。”
菡芝低頭應了,心中卻驀然地泛起滔天巨浪來。太后靜靜地捧起茶盞來,喝了一口,神色平靜下來,低聲道:“叫葉全進來。”
菡芝應了,矮身行禮出去了,過不多時,叫進來一個身著尋常宮裝的太監打扮的人來,那太監低著頭進了內殿中,菡芝便自覺地退了出去。
過了好大一會兒時辰,葉全才從殿中退了出來,抬眼瞧了菡芝一眼,面容陰鷙,對著菡芝的笑也不過尋常罷了,低聲道了句,“姑姑安好。”
菡芝微微一笑,道:“全公公辛苦。”葉全低低地應了一聲,也不與她多話,轉身走了,回了宮人房中去了。
菡芝心頭浮起些涼意來,太后娘娘此刻動用了葉全,只怕是定要查出個水落石出纔算罷了,葉全入宮數載,尋常之時只是承壽宮不起眼的一個內侍,只有她知道,這葉全自打太后入宮以來,便跟在太后身側,忠心不二,也算是很有些手段,若是讓他查了出來,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她兀自思忖,太后叫了她兩聲,她才聽見,進了殿內,太后起身道:“走,去靜心殿。”
菡芝應了,將她扶了起身,一同往靜心殿去了。
入了夜,慶和宮裏一片熱鬧緊張,宮人們四下穿梭,很是忙碌。殿內,梳妝案前,婉妃瞧著鏡中妝容精緻的自己,心中喜悅,轉頭道:“這樣可好?”
紅箋執著髮梳,將她的頭髮梳順,笑著道:“娘娘這樣美,皇上一見,定然是移不開眼去了。”
婉妃泛起甜笑來,又細細地瞧了一會兒,便聽見宮外響起了唱喏,“皇上駕到!”
她匆匆忙忙起身,斂了裙襬,疾步走到門口跪迎,這纔剛剛跪下,便瞧見玄紫長袍的衣角下,墨色皂靴上的細密龍紋一閃,澹臺望舒已然到了殿中,徑直往殿內走去,口中道:“平身。”
婉妃心中失落他沒有伸手來扶,紅箋將她攙扶起來,她轉身往殿內走去,卻見澹臺望舒坐在了榻上,見她嫋嫋婷婷過來:“可用過膳了?”
婉妃笑著應了,道:“用過了。”澹臺望舒點了點頭,道:“朕倒是有些餓了,備些點心上來吧。”
婉妃急忙應了,轉頭吩咐了宮人去辦,澹臺望舒倚在榻上,瞧了慶和宮一眼,又見婉妃面容柔美,兩靨生雲,端然是美貌,卻如軟霧生雲,朦朧朧地倩色俏麗。
她雖然垂著頭,卻仍然感覺到澹臺望舒目光注視在自己臉上,臉頰更是忍不住紅了幾分,道:“皇上在瞧什麼?”
澹臺望舒見她羞澀,頓時低下頭來輕咳了一聲道:“朕在想,你入宮多久了?”
婉妃訝異地抬眉,見他神色認真,心中泛起柔意來,道:“臣妾是淳熙元年入的宮,今年是三個年頭了。”
“朕記得,你當初入宮的時候,還有些不情願?”澹臺望舒淡淡地問道。
婉妃頓時驚訝抬眉,皇上怎麼知道?那時,她心中有所想,更是知道宮中蘇貴妃專寵,自己入宮不過是母家用來攀系皇家的棋子罷了,所以在家中很是鬧騰了一場,卻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
澹臺望舒淡淡地浮了些笑意出來,“不必驚惶,朕沒有旁的意思。”
婉妃心中惴惴,道:“那是臣妾年少不懂事,自入了宮之後,見了皇上一面,便將一顆心都負在皇上身上了。”說這話的時候,她臉上不由得浮起些嬌紅來。
這話是沒錯的,她在閨閣之時,確實是喜歡過府中的侍衛,那侍衛從小陪著她一起長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不過總因為身份懸殊,家中不同意,又將她送入宮中。
入宮之後,皇上便將她封了婉貴人,不過月餘又升了婉妃,一時風光無兩,只是再如何風光,卻是蓋不過蘇漫漫的風頭去。因為將她升了妃位不久,便又將蘇漫漫的母家兄弟升了爵位,當做補償。便是那時,她便有些心冷,不曾想著求寵。
只是在見過澹臺望舒之後,無端地便將一顆心繫在了他身上,覺得能做他的妃子也很是好罷了,他那樣好的樣貌,又那般英武,輕易就將她的心奪了去。
說起初戀,她倒不是那般絕情地就忘懷了,只是天家威嚴,事已至此,實在是沒有再痴痴苦戀的必要了。
澹臺望舒無語,他的本意可不是如此,只是她既然已將情意都表在了這裏,他卻不好推辭了,道:“在宮中,待得可是開心?”
婉妃聞言詫異抬眉,頓時有些受寵若驚,皇上的意思可是在關懷她麼?將這般細小的心意都問了出來?
這般一想,她更是臉頰飛紅,嬌羞道:“臣妾但求能伴在皇上身邊,此生便足矣。”說話間,宮人們便將糕點呈了上來,澹臺望舒吃了兩塊,轉頭向着她道:“你宮中這糕點倒是不錯,你也來用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