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詭異
兩人正在談笑之時,菡芝卻是瞥見了長廊盡處的一個身影來,低聲道:“太后娘娘,葉公公來了。”
太后神色不動,笑著道:“嗯,都下去吧。”
菡芝矮身應了,低聲向着院內的宮女道:“都去瞧瞧這宮門前頭,有沒有鬆活的土,便是來將這培上一些,怕是能更好些。”
眾人聽命,紛紛出去了,菡芝跟在後頭,站在院中,指揮著小宮女們找土,眼角餘光卻瞥向了那陽光照著的廊下了。
葉全矮身近前,低低地福了一福,道:“太后娘娘。”
太后轉過頭去看了他一眼,一時有些不察,倒是多看了他兩眼,道:“你這個子怎麼低了不少?”
葉全愣怔了一下,臉上浮起尷尬笑意來,語氣蕭索,“奴才這整日裏低頭哈腰的,自然是要低了幾分了。”
太后聽見這話,嘴唇動了一動,想說什麼到底是沒能說出來,轉開了目光,道:“說吧,哀家聽著。”
葉全面上悽然一笑,道:“奴才奉太后懿旨暗中探查,卻覺出宮中有些異樣。”
“什麼異樣?”太后眉頭一動,低聲道。
“回太后娘娘,西六宮中,林貴嬪所居的涼月宮中換了些太監,有的奴才瞧著有些面熟,卻是不大認得,也不曾貿然上前,怕遺了身份。”葉全低聲稟告道。
“涼月宮?”太后皺起眉頭來,倒是有些詫異了。
“太后娘娘也以為有所蹊蹺?”葉全壓低了聲音道,太后轉頭看了他一眼,眉間緊蹙,道:“你的意思是還有旁的異樣?”
葉全微微地點了點頭,才接著又說,“涼月宮形同冷宮,早已是人跡鮮有,便是有的幾個宮女太監,也是太后娘娘升了貴嬪的位份後,從御前撥過去的;如今,也沒什麼不同,林貴嬪主子仍如往常一般,鮮少出宮,除了貴妃娘娘傳召,平日裏卻是沒什麼不同。”
“既然沒有不同,那你覺出的異樣在哪兒?”太后皺了皺眉,問道。
“奴才覺得的異樣,樣子在涼月宮,真正有所不同的卻是傾華殿。”葉全肅了一肅,低聲說道。
太后眉頭緊皺,過一會兒,卻又鬆散了下來,果與自己想的一般麼?“你如何瞧出的?”
“涼月宮眼下如何,太后娘娘自然知道;傾華殿中的玉嬪娘娘雖然初入宮不久,卻是品貌俱佳,還曾讓萬歲爺格外開恩,在秋狩之時免了一日的責罰,不知太后娘娘可還記得?”葉全低聲問道。
太后眯了眯眼眸,想起秋狩之時的境況來,低聲道:“哀家自然記得。”
“玉嬪娘娘生得貌美,卻與玉清宮中的蘇貴妃娘娘很是不大相投。奴才以為,這涼月殿偏遠,換防倒是沒什麼意義,這涼月宮離得最近的,可是玉嬪娘娘的傾華殿。”葉全壓低了聲音,說道,話中之意,自不言而明。
太后瞭然地點了點頭,冷笑了一聲道:“果與哀家猜得一般。”
葉全垂下了頭來,“太后娘娘也這般想麼?”太后沒有察覺出他的異樣來,低聲道:“不錯,哀家瞧著這一番情景,也知是這醉翁之意不在酒。倒是皇上……這心思……,也真是難爲了林貴嬪了。”
說罷,她幽幽地嘆了口氣。爲了玉嬪,竟然不惜將林貴嬪連骨頭帶肉地再利用上一番,明知這蘇貴妃同這林貴嬪是反目的怨恨,倒也不在意了,果真是寵愛起了玉嬪罷。
想到此處,她眼眸微閃,竟是憐惜起了幾分林半夏來。葉全稟報完了,太后低聲道:“罷了罷了,這事哀家心中明白了。”
葉全蹙了蹙眉,問道:“太后娘娘,這還要不要再探下去?”
太后想了一想,道:“接著瞧一瞧吧,玉嬪身為番邦之女,有個把皇嗣是可以,只是莫讓皇上寵得迷了心竅,蘇貴妃立後之事,便是前車之鑑。”
葉全點了點頭,躬身行禮退下了。待葉全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盡處,菡芝這才轉過身來,踏上了步階。
太后低頭瞧了瞧院中的菊花,紅紫綠玉,甚是好看,低聲道:“這花景我一個人看,倒是可惜了。”
菡芝聞言,笑了一笑道:“太后娘娘是種花人,自然也想明瞭這賞花人的心思,不如賞了各宮一盆,也是太后娘娘天大的恩寵。”
太后露出些笑容來,“讓哀家將這些寶貝送出去,卻是在割哀家的肉了。”
菡芝笑道:“太后娘娘便開了善心,送了與各宮娘娘賞玩,也是好事一樁。”
太后臉上浮起些笑意來,道:“如此也好,不然倒是埋沒了這開得這樣好的花兒了。”
太后發了話,菡芝自然領命,著了幾個小宮女,一人捧了盆花盞,依照了太后的話,送去給了各宮各殿去了。
玉清宮中是一盆紅紫,那紅紫如綢,豔麗得緊;婉妃的慶和宮中送了一盆色澤金黃的復瓣寶釵,那長長打卷的葉子四散而垂,甚是漂亮;萍貴人處則是一朵粉裳,顏色鮮嫩;傾華殿中確實一盆蠟染,奇異美麗得緊;而涼月宮中,也得了一盆沉香,鮮有的香味,倒是與旁的都有些不同了……
這各宮各院的菊花都別有深意,唯獨指給林半夏這一盆,太后卻著實是沒什麼心思,只不過是借花暗喻她品性沉穩,實打實地贊她一讚罷了。這沉香送來涼月宮的時候,林半夏倒是詫異了一番,謝過了小宮女,小宮女忙不迭地離開了涼月宮,惹來白芷憤憤不已。
林半夏笑著打斷了白芷的話,卻是湊近了去看那菊花,只見那菊花長瓣四散伸展,隨風搖曳,雖然不比旁的那般華麗厚重,倒自有一股自在神態,倒與她有幾分相似了。
林半夏微微而笑,太后娘娘果然是目光老道,她見了也忍不住喜愛,只是再湊近一些之時,那微風一拂,卻送來一股沉鬱的香氣來,胃裏一陣翻滾難受得緊,慌忙別過了臉去,拿帕子捂住了嘴巴。
腹中翻滾了一圈才略略有些停止,白芷慌忙上前,問道:“娘娘,可是身子不適?”
林半夏緩過了心中的難受,直起腰來,搖了搖頭,道:“大抵是這沉香衝了鼻子,不妨事,只是可惜不能賞玩了。”
白芷轉頭去看那沉香,伸手就要捧出殿去,林半夏伸手製止住了她,低聲道:“這是太后娘娘恩賞下來賞玩的,過不了幾日便要收回去罷了,若是挪了出去被有心人看見,無端便惹了麻煩,擱在視窗上,我離得遠一些,便也沒什麼事。”
白芷低聲應了,抱起那盆子放在了窗臺上,果不其然,離得遠了些,那香氣傳過來便有些不那麼令人難受了,遠遠地這樣看著,那花瓣舒展,在那日光裡盡情地舞動著身體,隨風自搖,倒是更有一些風姿所在了。
林半夏含笑看了一會兒,低下頭來翻起手中的書卷,過了午後,總覺得身體不大舒展,卻是不能再窩在殿中了,叫了白芷一同出去御花園中走上一走。
那秋日的御花園裡,花朵倒是不少,鮮紅鮮黃的一片,倒是讓人心曠神怡,白芷眼尖,瞧見隔塘遠處的幾株桂花來,那金桂開得熱鬧,星星點點點綴在林間,香氣自然也馥郁得緊,只是好在隔了半座池塘,那香風送過來,已是淡的很了。
林半夏微微笑了一笑,順著那池塘逆著那桂樹走去,瞧著湖中波光粼粼,微風輕拂,怡然自得,白芷拿了薄圍子攏在她身上,低聲道:“娘娘身子底本來就單薄,若是受了風寒,可該如何是好,便是拿著圍一圍,您不嫌冷,小皇子小公主倒是受不受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