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輕巧
蘇漫漫聽著心中極是快慰,卻越咂摸越覺得菡芝說的話不大對,什麼叫做貴妃娘娘思過深刻?這話是在說此事原本就錯在於她嗎?
蘇漫漫氣恨地抬起頭來,卻見菡芝面色無虞地同太后說著話,並不似話裡藏針的模樣來。
饒是如此,蘇漫漫仍舊氣得心頭不忿,暗暗將菡芝記恨在了心頭,太后留了蘇漫漫用了早膳,這用著早膳,蘇漫漫極是溫順體貼乖巧孝順,太后連連點頭讚許,用了早膳,讓她將這抄得書籍送到書閣之中去,並代她在書閣旁的靜心殿內上柱香。
她欣然應允,拿了本子又出門去,施施然地遠去了。
太后看著她的背影,嘴角露出無奈的笑意來,道:“這心思倒是深重得很,也難怪皇上會在她手中折騰不出什麼花樣來。”
菡芝微微笑道:“貴妃娘娘機靈聰敏,肯孝順太后,溫順體貼便是好的。”
太后泛起似微微的冷笑來,微嘆道:“怕就只怕,她這一番孝順也是做給哀家看的。”
菡芝低聲道:“便是做給太后娘娘看的,也得費些功夫不是麼?太后娘娘只管疼愛誰便都不打緊,便是都是為皇上延綿皇嗣的人啊。”
提起這個,太后的臉色倒是有了幾絲黯然,這下是真正地嘆了口氣,道:“皇上登基這麼久了,到現在還沒有訊息,哀家這心裏便總是放心不下。”
“皇上近日為南邊的水患操心,想必是少有精力照拂後宮,太后娘娘也不必過於焦心纔是,皇上福澤深厚又英明神武,自然會有上蒼保佑的。”菡芝笑意盈盈地道。
見她這麼說,太后倒是點了點頭,深嘆了一口氣,菡芝同她說了些旁的話,便見婉妃來請安來了,少不得又要打起精神一番應對。
太后對婉妃很是看重,其實二人之間也不過是沾親帶故罷了,倒不是多麼深厚,但總比著外人要好上許多,婉妃也自然明白,如何討太后的歡心。
一時,姑侄二人聊得很是投緣,菡芝站在一旁,笑意淡然,蘇漫漫禮佛回來,便瞧見是眼前這一幕,婉妃巧笑嫣然,一副乖巧媳婦的模樣,那形容卻不知要比她做來要順眼上許多,也自然得多,太后的笑容卻比剛纔多上許多了,心中不由得氣恨,但想了一想,到底是如今不同,咬了咬牙,忍辱負重地將這壓回了心底。
見著蘇漫漫進來,婉妃臉上倒是有些吃驚,站起身來行了行禮,畢竟蘇漫漫位份尚在她之上,若是往日,蘇漫漫受了也受了,面上倒是顯不出來多少在乎的,那般也屬正常。
只是今日,卻是比往日不同了,蘇漫漫承了禮,淺淺地回一小禮,道了聲“婉妃妹妹。”這倒是讓婉妃驚訝不已了,又見著她今日衫子素淨,衣裙上的花樣也是太后喜愛的菊花,心中頓時有些瞭然,也自然略略浮起了些鄙夷來。
沒想到,你蘇漫漫也有今天?婉妃心中暗暗想著,卻是頓覺得心中往日裏那些積鬱之氣雲開霧散,舒暢了不少。
兩人客氣了一番後,落了座。太后道:“今日倒是巧了,哀家卻是還有事要同你們說上一說。”
兩人垂眉敬目地稱是,太后道:“今日國事繁忙,你們這做妃妾的,更要以皇上的龍體為重,皇上忙於朝政,一時疏忽了身子也是有的,這你們卻是不能忘了的。”
兩人低頭行禮應承,太后想了想又道:“哀家老了,日後這宮中諸事便是想管也管不了了,哀家唯一的遺憾便是不曾看到皇上的子嗣出生。”
一提到無後的事情,兩人神色頓變,慌忙低下頭來跪在地上,道:“臣妾無能,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揚了揚手,低嘆了一聲道:“你們這隻知道請罪卻有什麼用,難道讓哀家日後見了先帝,說未看到我澹臺家開枝散葉,便閉了目嗎?”
兩人惴惴,低頭囁喏不語,太后見她們這副模樣,心中也自然知道,不盡怪她們,於是道:“起來吧,哀家只是提點你們一番罷了。你二人如今一個是掌管六宮的貴妃,另一個是協理六宮的婉妃,這事情自然也是要落在你們頭上的。”
兩人低頭應是,太后見已經提點敲打到了位,便放了她們出了宮,兩人謝了恩,一同出門來。
婉妃雖然大是不喜歡她,但是這該虛與委蛇的地方到底還是要說上兩句,卻不防向來請安過後,儀仗盛大揚長而去的蘇漫漫今日倒是沒有那般前呼後擁,倒是與她先說起話來了。
“婉妃妹妹,太后娘娘今日所說,你可有什麼法子嗎?”蘇漫漫態度輕和,倒是做出了一副請教她的模樣出來。
婉妃心中半是鄙薄半是冷笑,面上卻笑著道:“皇上最寵愛姐姐,姐姐經的事倒是比臣妾還要多,怎會來問臣妾呢?”
蘇漫漫心中早已暗恨了她許久,道:“本宮無福,只有過那麼一個孩子,卻是沒有留住,如今卻一直未曾再身懷有孕……”
說著,她便露出了泫然欲泣的模樣來,看起來好不可憐。
婉妃倒是吃了一大驚,本以為蘇漫漫不過是在太后面前裝裝樣子罷了,卻沒想到這樣真情流露,倒是讓她有些吃不消了。
“姐姐不必掛懷。皇上那般寵愛你,這身懷有孕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皇上如今只是怕你身子還沒休養好罷了。”婉妃溫然笑道。
蘇漫漫心中冷笑了一聲,卻又浮起了幾絲惆悵,也讓她面上的神色更加逼真了幾分,道:“皇上近日這般忙於政務,卻是不知道召幸的都是哪宮的人?”
婉妃想了一想道:“若是有召幸,不該是闔宮都知曉的麼?”
蘇漫漫嘴角浮起些冷意來,道:“本宮這幾日倒是還不曾去瞧過那記檔,只是太后娘娘今日說起此事,可都是我等的罪責,讓皇上這樣久了還沒有子嗣。婉妃妹妹心思靈巧,卻好合計合計此事該如何個法子纔好?”
兩人說話間,腳步不停,已是走到了承壽宮幾丈開外了,婉妃還未答話,蘇漫漫又道:“婉妃妹妹既已是協理六宮,本宮這會兒還有些事沒辦,倒是勞煩婉妃妹妹調了檔來查閱,過會兒子到我宮中去,好好商議一番。”
她這話說的在理,婉妃倒是沒有理由拒絕,蘇漫漫說了一番之後,飄然遠去了。婉妃站在當地,目送著她遠去,腦海中倒是泛起一絲疑慮了。
身後的紅箋望著蘇漫漫腰肢婀娜的背影,儘管是一身素衫子,卻是掩不住的她的貌美光華,心中生忿道:“娘娘,怎生還與她多說呢?”
“她到底是貴妃,本宮少不得要矮她一頭,只是本宮瞧見她,這心氣沒來由地便不舒爽,倒是不如前兩日她被關在宮裏頭,這心中暢快……”婉妃喃喃地說道,伸手撫上了自己的心口,套著玳瑁金絲護甲的十指纖纖,搭在身上翠色的花紋上,相映成輝。
駐足望了一會兒,主僕二人慢悠悠地轉身回宮去了,到了慶和宮內,婉妃命人傳了尚務局的人過來,自己泡了茶等他。
過了一會兒,便見著宮門前走進兩個人來,身後的那個正是尚務局的記檔太監,手中腋下夾了個簿子,跟在領頭的小太監身後走了進來。
婉妃放下茶盞來,撣了撣衣袖,又擰了擰指尖上的護甲鬆快鬆快,那記事太監走上前來,躬身行禮問安。
“婉妃娘娘萬安。”
“起來吧。”婉妃瞧了他一眼,慢聲道,見他起身,才道:“皇上這幾日都在哪兒宿著?”
那記事太監一聽是問這事的,心中頓時叫苦不迭,皺著臉道:“回娘娘,皇上近日來夜夜宿在景德殿。”
“宿在景德殿?”婉妃詫異地揚聲道,見那太監點頭,才皺起眉頭道:“可是,也沒聽說哪位娘娘、貴人入上殿侍寢的啊?”
那記事太監知道一問這事就沒個好了,道:“奴才不敢欺瞞娘娘。”
婉妃這才覺出不對來,這難道說皇上最近從來未曾召幸過任何妃嬪?怎麼可能?皇上正值青壯年,又怎會不喜此事?還是說其中另有隱情?
她心中摸不準頭腦,道:“將那簿子拿來本宮看一看。”
那記事太監拱手舉過頭頂,紅箋走上前來,接過了簿子遞在婉妃手上,婉妃拿在手中,皺起眉頭來,細細查閱了起來。
連著翻了四五頁,都是空檔,這直直往前翻了月餘,都是空檔。婉妃頓覺事情不對,卻又不知道哪裏不對,眉頭緊緊鎖了起來。
蘇漫漫坐在玉清宮中,閒適地等著某人自動上門來。她哪裏是去辦事了,不過是去御花園中賞了會子秋景,才慢悠悠地迴轉來,坐在榻上,伸手翻看著自己的玉指纖纖。
宮門處轉過一個身影,瞧那身形,很是有些焦急,手中不知拿的什麼簿子,火急火燎的樣子,也不待通傳,也急急地走了進來。
她嘴角泛起一絲微笑來,同時眼神中又閃過些許狠厲來,林半夏,跟我鬥,我不會讓你那麼輕易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