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訊息
想到此處,心口便沉甸甸地落了下去,矮身屈膝行禮道:“是,奴婢知道了。”
慧果說完了話,便轉身走開了,自是瞧不見她垂頭的臉龐上的失落交織,和漸漸浮起的冰冷神色來,與她那喜慶的一張圓月臉龐很是不大相符。
玉清宮中,蘇漫漫斜倚在貴妃榻上閉目養神,殿中暖意融融,卻沒有外間落雨的清冷溼意,卻見她通體一身明黃色織錦長袍,繡著牡丹花開的富貴圖樣,一張明媚臉龐上,眼角的緋紅煙霞燦然而開,襯得一雙嫵媚妙目豔豔動人,膚白勝雪,嫣紅菱唇淡淡地抿著,神色間便是不容忽視的倨傲。
右手支著頭,輕輕地拍打著腿側,慵懶地打了個呵欠,那貴妃榻尾的小宮女謹著神色,專注地為她敲打著雙腿。
百合侍立在一側,掀起那鎏金的四角鼎爐看了一看,拿著銀釺子微微撥弄了一番,才又小心地合上了蓋子,退到一邊不做聲。
殿中寂靜無聲,只聽蘇漫漫打了個呵欠,百合上前,悄聲問道:“娘娘可要歇一歇?”
蘇漫漫睜開眼睛來,想了一想,卻覺得是個好主意,抬手揮了一揮,那捶腿的小宮女住了手,站起身來行禮退下,自己坐起身來,正待起身,卻聽見外間一陣腳步聲傳來,急促又興奮。
她皺了皺眉,向着百合道:“瞧瞧是誰,這般慌張?”
百合應了是,還未走出門去,卻見著一道人影從門外跨了進來,臉頰上喜不自禁,進得門來,矮身行禮道:“奴婢參見娘娘。”
蘇漫漫打眼看了一眼,見是玫瑰,略略起了幾分不悅,低聲道:“什麼事這麼慌張?連個莊重都沒有。”
玫瑰聽她責怪卻也不在意,臉上仍是笑意盎然,低聲道:“娘娘,奴婢有要事稟告。”
百合臉色一緊,低頭去看她,卻見她喜不自勝,心中微微地沉了一沉,卻又說不出的釋然了,她終究是要按著自己的意思去做啊……
蘇漫漫向來看重百合,百合穩重有想法,可堪大用,只是玫瑰平日裏倒不是多麼出色,是以也並不怎麼將她看在眼中,雖然都是在上殿伺候,倒是沒怎麼着意留意過她。
見她這般壓抑興奮,不由得納悶了幾分,道:“什麼事?”
玫瑰抬起頭來,故作沉吟地看了一眼四周,蘇漫漫仰頭看了一眼,揚聲道:“都下去吧。”
眾宮女低聲應是,魚貫而出,百合因了是蘇漫漫的貼身侍女,倒不好隨意退出去,蘇漫漫瞧了她一眼,道:“什麼事說罷!”
玫瑰應了聲是,挺起腰來,目光灼灼,低聲道:“啟稟娘娘,奴婢得了可靠的訊息,皇上,的確是對林貴嬪復寵了!”
“什麼?!”一聲驚叫遽然出口,蘇漫漫登時神色大變,身子也不由自主隨著高昂的聲音,向前探了幾分,臉上的神情震驚愕然,眼神卻似毒刀一般,嗖嗖地射向玫瑰。
見著蘇漫漫反應如此巨大,玫瑰心中緊了一緊,卻又暗暗興奮起來,這果然是個大訊息,竟能得貴妃娘娘這般反應。
“回娘娘,奴婢在涼月宮中安插了眼線,那眼線同奴婢說,昨日夜裏,她親眼看到皇上進了涼月宮上殿,進去了好一會兒纔出來,只是沒有留宿。”玫瑰勉力自持著心中的激動,一字一句地稟告著。
蘇漫漫此刻卻如驚天霹靂砸在了頭頂,她雖然一直是確信澹臺望舒與林半夏之間,早已不比往日,只是如今得了這外界的佐證,心中的震驚、仇恨、悲痛互相交織,卻如溺天之網一般將她兜頭罩住,俱是滅頂的窒息。
玫瑰的話一字一句地傳入耳中,她微微閉了閉眼,努力驅逐著眼前的暈眩,平復著心中翻涌起伏的波瀾,過了良久,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話,卻已是辨不是那是自己的聲音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
“在娘娘跟前,奴婢不敢虛言。知道娘娘近日煩憂此事,這纔打聽了來向娘娘稟告,讓娘娘早作防備!”玫瑰揚聲道,抬頭看著微微闔目,神色冰冷的蘇漫漫,心中卻是萬丈的激昂。
蘇漫漫微微睜開眼睛來,眼神之中暴芒乍起,卻讓她一雙鳳眸更顯幾分凌厲,嫵媚之色倒是少了許多,“你將緣由與本宮說個仔細,少一句都不行!”
她聲音冷厲,玫瑰心中陡然一跳,卻壓下了緊張,整理了措辭,低聲道:“回娘娘的話,涼月宮的那宮女珍珠,是奴婢早就放在其中的眼線,往昔一直不曾用過她,便是在現下的時刻派上了用場,娘娘昨日回來,很是傷情,奴婢不敢妄加揣測,卻想為娘娘分憂解難,今日尋到了這宮女,問明瞭緣由,她說的言之鑿鑿,皇上昨夜裏子時進得涼月宮內殿,子時三刻出的宮,隨在身側的還有御前的餘公公。”
她一番話說得詳細,連澹臺望舒幾時進幾時出都說得一清二楚,可信程度極高,蘇漫漫胸口漲著一團火,這火燒得她百爪撓心一般,她深吸了一口氣,胸脯微微起伏,不自覺地昂起了頭來,咬牙將內心的亂火壓了下去,閉目道:“可知道進殿內說得什麼了?”
玫瑰咬了咬唇道:“她不敢驚動旁人,是以就是看著皇上進去之後又出來,不曾近前聽過。”
這話倒在理在據,既不是上殿服侍的人,夜半時分,怎能近前聽到皇上與貴嬪說得話?
“那林半夏近日可有什麼異常?”
“林貴嬪平日並無什麼異常,只是在殿中罷了,玉嬪時常前去走動。”她問一句,玫瑰自然答一句。
蘇漫漫早已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想法,只覺得自己心中熾烈的嫉妒毒火快要將她的理智燒燬,為什麼?為什麼?她機關算盡,最終卻仍是敵不過那女人的一絲。他們那般相厭相惡,卻是什麼時候打破的,又是什麼時候走的一起的?
“便只有這麼多嗎?”蘇漫漫睜開眼睛來,眼中的冷意甚重,卻是虛浮地望著殿頂的雕花繪染,聲線微沉。
玫瑰想了一想,又道:“那宮女說,前段日子,她也瞧見過一次皇上入涼月宮,只是只瞧見過一次,卻以為自己是眼花了,所以不曾稟報。”
“涼月宮……”蘇漫漫低語呢喃著,神色突地猙獰起來,涼月宮有什麼好的,不過一個如冷宮般廢棄的地方,當初讓她居此宮,皇上半分憐惜都沒有,卻給她親自賜了宮所,修遠宮。
路漫漫其修遠兮,那是含了她名字的宮殿,多麼無上榮耀的殊寵,後宮誰人不羨,誰人不妒?如今,卻住在這勞什子玉清宮,哪裏比得上她的修遠宮半分?
“涼月宮,還有什麼動靜麼?便是進去出來的人,都要與本宮說個清楚!”蘇漫漫咬緊牙關,從牙縫裏逼出一句話來。
百合和玫瑰心中俱是一抖,百合心中微微嘆了口氣,卻是不說話,玫瑰站在一側,低聲道:“聽她說……她第一次見皇上在涼月宮的時候,正是在林貴人做了貴嬪之後,剛從景德殿中回來。那時……她見著皇上是快要上朝之後走的,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得。”
快上朝之後才離開?那必然是宿在殿中了?那豈不是入夜之時,便已進了涼月宮了?蘇漫漫只覺得自己心頭血氣翻涌越甚,狠狠地在那貴妃榻上拍了一掌。
猛然一聲巨響,卻驚了百合和玫瑰一眼,百合低頭看她憤怒猶甚,忙低聲勸慰道:“娘娘息怒,仔細手疼。”
蘇漫漫頭也不回,目光中卻浮現出林半夏清淡的身影來,恨不得要將她的影像撕碎,道:“還有麼?”
玫瑰見她這般盛怒,心中倒是有些不安起來,娘娘這般生氣,卻是不知道這話說的是好還是壞了?
她一猶疑,蘇漫漫轉頭冷眸掃向她,她心口一窒,忙道:“啟稟娘娘,她還說,除卻皇上和玉嬪,寧安公主先些時候也曾到訪過涼月宮,與林貴嬪相談一個時辰之久,離開時尚是笑意盈盈,看那模樣相談甚歡。還有……太醫院的一個楚醫女這兩日常去殿中,便是進去之時,連白芷都要遣出來,誰也不知道她們都說些什麼?”
皇上?玉嬪?楚醫女?竟然還有寧安公主?什麼時候都與那涼月宮走得這般近了?玉嬪也就罷了,不過一個不受寵的嬪妃罷;寧安公主那般得太后寵愛,還是先前的皇后人選,沒來由地與林半夏那般要好是為什麼?
蘇漫漫心中雜亂無章,一時接收的訊息太多,她竟然不知道要先消化哪一個?想了又想,卻是覺得自己可笑得緊,這後宮諸事,她向來以為都在自己手中掌握,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俱已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便是許多事情,連自己都不曾知曉。
林半夏啊林半夏,你的手段倒是好生厲害,從本宮眼皮底下,也能這般放肆和張狂?我往日裏倒是小瞧你了。
只是你還不知道吧,便是脫離一會兒罷了,我蘇漫漫從來不會服輸,當初從你身邊得到的這一切,卻是絕無可能再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