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受寵
玫瑰“疼愛”地看了她一眼,道:“這般乖巧伶俐,貴妃娘娘若是知道了,定然喜歡你的緊。”
珍珠心口頓了一頓,抬起頭來,眼眸裡掩飾不住的欣喜和雀躍,道:“姐姐說的可是真的?”
玫瑰早已摸準她的心思,自然挑揀著她愛聽的話來說,笑道:“那是自然的。”
珍珠心中興奮不已,正在兀自幻想著自己得了貴妃娘娘的寵愛,卻該是什麼的情形,卻聽玫瑰聲音淡淡,低聲道:“貴妃娘娘早知你有這般孝心,卻是不知道你有什麼孝行呢?”
珍珠聞言一愣,抬起頭來,玫瑰臉上的和藹笑意微微隱去,定睛看著她,她心口一慌,腦海中頓時天人交戰,纏鬥得緊。
玫瑰見她似有猶豫,又放軟了語氣,低聲笑道:“姐姐先兩日吩咐你的事,怎麼樣了?若是你這般能為貴妃娘娘解了煩憂,貴妃娘娘自會將你提個大宮女做一做。”
“那、那我能到玉清宮當差麼?”珍珠聽了她的話,訥訥地問道。
玫瑰眼眸中掠過一絲嫌惡來,便是什麼樣的人,都想到玉清宮裏當差!貴妃娘娘最是厭惡涼月宮的人,只要帶上涼月宮三個字,便在貴妃娘娘眼中,沒什麼活路,若非是爲了套她的話,怎麼可能跟這個小丫頭虛以委蛇。
想是這樣想,面上卻益發的和藹,道:“那是自然的。貴妃娘娘看重對她忠心耿耿的人,你若是立了這大功,便是我和百合都要讓你幾分呢。”
珍珠心中卻似翻開了花一般,百合和玫瑰是什麼樣的人物,那是宮中的一等宮女,便是貴妃娘娘身邊的丫鬟,都要比那些不受寵的妃嬪好上許多呢,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能成了這樣的人,怕是做夢都要笑死。
今日,這機會擺在眼前,可不單單只是做夢了,若是她能把握住了這機會,身份自可不同日而語,看誰還能怠慢她,總不把她當回事兒。
想了又想,玫瑰看著她神色變幻,知道她正思想交戰當中,也不催促她,只是閒適地坐在一旁,靜待她說話,亭外,雨聲轟轟,雨幕蒼茫,將這一方小亭子隔絕在眾人視線之外。
珍珠心中念頭翻滾了幾遭之後,終是下定了決心,向前走了兩步,低聲道:“玫瑰姐姐附耳過來。”
玫瑰心中喜意頓生,勉力自持了微微淡笑的臉龐,側身過來,讓珍珠湊在她耳邊低聲說話。
瀟瀟之雨漸歇,眼瞅著那雨絲逐漸變得輕細,亭外,一個女子趁著還落著雨,撐傘走了,珍珠站在亭中,心中卻不知被哪門子的豪情激動充斥著,臉上掛起志得意滿的笑容來,彷彿即刻起,她已是玉清宮的掌宮宮女,人人見她都要喚她一句,珍珠姐姐。
那雨絲漸漸地止住了,她往外瞧了瞧天色,想著自己出來的夠久了,再不回去怕是寶珠姐姐要生疑心,於是便將那衣裳包裹攬在了懷中,撐了紙傘,向涼月宮而去。
寶珠坐在房中,拿了女紅在繡,眼瞅著大雨傾盆又止住,心中卻不禁擔憂起珍珠來,這丫頭,怎地去了這樣久?那樣早出門,便是落雨之前就該回來了,怎地現下還不見人影?
正在擔憂之時,卻聽見廊下腳步聲傳來,聽著那腳步聲,寶珠一顆心便放了下來,專注地瞧著自己手中的針線,頭也不抬地道:“你這丫頭,又是偷偷玩兒了罷?這樣晚纔回來。”
珍珠半晌沒有答話,寶珠奇怪地抬起頭來瞧她,卻見她那圓月般的臉龐子上此刻卻帶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來,似是有些傲氣,卻又負氣一般的模樣,寶珠詫異地望了她一眼,瞧著她身上雨絲點點,心中自以為有些瞭然,這丫頭卻是淋了雨,又使小性子了罷。
“你這丫頭,自己鬧著要去,淋點雨回來又這般不高興?看來啊,以後可是不能使喚你了。”寶珠笑著放下了手中的繃子,打趣了她一番。
珍珠一張圓月臉龐繃的卻比她的線繃子還要緊,冷淡地道:“姐姐多想了。”
寶珠聽她語氣都不對味,心中更是起了幾分疑惑,詫異地道:“這是怎麼了?可是去尚衣局受了氣了?”她不是不知道,尚衣局那幫子人的嘴臉,捧高踩低的,便是欺負涼月宮不受聖寵。
珍珠抬眼瞧了她一眼,一股子頤指氣使的模樣來,端的是大宮女的架子,將那衣裳包裹放在了案上,道:“衣裳取回來了,你看一看吧。”說罷,轉身出了門。
寶珠站在屋子內,百思不得其解,這丫頭,中了什麼邪乎了?說話這般陰陽怪氣的,任是平常,便是一句一個“寶珠姐姐”不離口,今日倒是半分熱絡也沒有?出門前還好好的,出門回來便這般模樣,真是奇怪。
她兀自唸叨著,伸手去開那衣裳包袱,將那衣裳裏外摸了一遍,確認沒什麼大問題,心中微微放寬,誰知摸到最後,卻看那蓮蓬衣的衣裳下襬處有些許的溼潤,伸手一摸倒還有些水意,翻開一瞧,卻是那包袱的布帛浸了水,洇染了衣裳。
不過好在,溼了的地方不多,也不能怪珍珠粗心大意,著實是適才的雨大了些,只是卻不能即刻送進上殿中去了,瞅著外面又下著雨,便低嘆了一聲,將衣裳拿出來,掛在衣架上,預備著幹了之後再送進去,忙活完一頓之後,她身上不舒爽,頓覺有些不大舒服,錘了錘腰,坐了下來歇一歇。
低頭往外看,卻不見珍珠的蹤影,心中疑惑不已,這丫頭,又跑哪兒去了?
珍珠此刻出了房門,心中卻是自得地擺起了架子,心中還道,不能被人瞧出來,免得露了風聲,便又拾起自己的掃帚,將那落葉掃成一堆。
上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兩個人來,一個蘭色出雲錦衣長裙,一個軟黃蝶紋宮裝,正是林半夏和玉嬪鬱瑾嫣。
鬱瑾嫣抬頭望了一望天色,笑道:“姐姐,我該回去了,明日再來尋你。”
林半夏笑著道:“你便是何時來都不打緊。”兩人笑著依依惜別,玉嬪不多留,斂了裙襬,帶了侍女蘭若,打珍珠身邊揚長過去。
珍珠站在原地,微微屈膝行了禮,卻被林半夏瞧見,側頭向着白芷道:“怎生下著雨還讓她掃葉子?”
白芷抬頭看了一眼,見是珍珠,她平日裏只負責著林半夏的衣食起居,便不怎麼過問宮中宮女的情況,只知她是涼月宮裏的小丫鬟,不在上殿伺候,所以不大清楚,是以納悶地搖了搖頭。
慧心、慧果轉頭看了一眼,慧果上前行禮道:“回娘娘,這是宮中的小丫頭,平日裏只是個憊懶的小丫頭,今日倒是意外得很。”
林半夏看著珍珠面生,只側頭向着慧果笑道:“平日裏憊懶便好生提點,眼下剛下著雨,那般難掃,卻是難為她了。
“雨過閒田地,重重落葉紅”,這一院子的落葉,卻也算是個景緻,就讓她歇一歇罷了,等天色好些了再清掃不遲。”
慧果矮身應了,林半夏垂頭又看了珍珠一眼,面上微微一笑,轉身進屋去了,此時的她,卻是不知道,便是要因為這個掃落葉的小宮女,自己將要揹負怎樣深重的苦難,便是她全心交付的一切,便從某一個時刻起,開始逐漸起了縫隙,直到最後裂成了萬千碎片,片片傷她至深。
眼看著林半夏進了屋子,白芷跟進去服侍,慧果倒是拾階而下,向着珍珠而來,珍珠本是低頭專注地掃地,卻聽見步履漸近,抬起頭見是慧果,慌忙矮身行了禮。
慧果神色倒是不多和藹,微微含了些笑意,道:“這下雨天,怎生也不避一避?”
珍珠向來怕慧果,因了她平日裏不如慧心一般,不苟言笑的,又曾是御前的人,隨著貴嬪娘娘升位分,皇上隨口一指派,便下發了過來,自是對她很有些忌憚,平日裏憊懶也是要躲著她的。
見她問,自然心中惴惴,卻聽她語氣平和,倒沒有問罪的意思,稍稍放下心來,回道:“回慧果姐姐的話,我……見著落葉甚多,走路也不甚方便,想著沒有雨,便掃一掃,也省得擾了貴嬪娘娘的眼。”
慧果面上浮起些微笑來,她向來總覺得珍珠這小宮女偷奸耍滑得很,便是做活不好好做,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卻總覺得那眼神之中,總是在試探些什麼,心下便不大喜歡她。
今日瞧著她這番模樣,聽了她的這番回話,不由道:“天氣不好,貴嬪娘娘恩寵你,便是等到天色好了再掃也不遲,現下掃,卻是難為你了。”
珍珠受寵若驚,忙屈膝道:“謝貴嬪娘娘垂憐。”
慧果接著又道:“這一院的落葉尚還有些詩情畫意,娘娘瞧著也覺得算個景緻,你便回去歇一歇,等天色好了再掃罷!”
珍珠的喜悅提到心口卻又緩緩放了下去,嘴角的微笑凝固,原來貴嬪娘娘哪裏是垂憐她,是看這落葉之景才說的這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