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還劍
張簡右臂上的刀傷剛好,肩上卻又添齒痕,還真是一路血光。
甄瑤雖不至無理取鬧,但總歸還是理虧,跪坐在床邊,替他敷上傷藥,低聲道:“我也不知是怎麼了,其實你多番遷就,我心裏感激,可還是控制不住……”
“瑤兒你不必內疚,我皮糙肉厚的,小傷而已。”張簡雖說疼得齜牙咧嘴,卻還是安慰著甄瑤。
這一對痴男怨女,情意繾綣,如此相依相偎,神仙眷侶,其實也不過如此了。
“不過,我還真是沒想到,瑤兒你下嘴可真狠……”
“還說,要不是你惹我生氣,我怎麼會變得跟狗一樣咬你的?”
“我可沒說啊,你自己說的,咬人的小狗。”
甄瑤氣得在張簡傷口處一拍,張簡倒吸了一口涼氣,回過身來,抓住了甄瑤的手:“這下倒好,你一個病號,我一個傷號,看誰欺負誰。”
兩人便嬉笑打鬧在了一起,甄瑤衣著單薄,這般嬉鬧,委實嫵媚動人,張簡按著甄瑤的手,頓時止住了動作,兩人四目相交,只覺這樓閣之中,熱得讓人有些難受,張簡不敢輕動,大概知道,這般情形,似乎有違清靜。
甄瑤推開了張簡:“我……有些餓了。”女子到底要比男子靈慧些,知道再這麼下去,保不準會出什麼亂子。
“呀,粥要涼了。”張簡起身去桌案上取來了米粥,手背觸了觸,還好樓閣中不似外面凍寒,還溫熱著。
甄瑤一邊喝著粥,一邊偷睨著張簡,見他沒有不快,輕咬著唇間,似乎還有些淡淡的血腥味,低聲說道:“張郎,我雖有父母之命,卻也不是那隨便的女子,未過門前,我們……還是分房睡吧。”
“也好,不知道為什麼,與瑤兒靠得近些,我便覺得臉紅心跳,不甚舒服。”
甄瑤雖然也沒有經歷過男女之事,可是在江州里,她也聽過不少江湖俠客說過,那青樓向來是男兒最愛流連的地方,至於其中的隱秘,便是痴兒也知,況且江南自古就有煙花三月的說法,就算她再怎麼不通三從四德,可男女之別,口耳有言。
聽張簡這一說,心裏覺得好笑,但又有些羞意,女為悅己者容,兩人終究是少男少女心性,再是見過了江湖兇險,人心叵測,到底還是覺得,能與心中歡喜之人在一起,便什麼都足夠了。
這茫茫天下,浩蕩江湖,有一人在此間,便是紅塵。
……
南陽城前,一個徒步而行的道人停了下來,抬頭看了看南陽的城樓。
這道人,衣冠正肅,三旬往上,留了一捋山羊鬚,說不上神仙氣態,只比常人要稍微好看一些,背上揹着一個破舊書簍,像個塾間先生,要不是那書簍中,斜插一柄桃木劍,書簍上也貼著符籙,幾乎就讓人忘了他是個修士道者。
“身居樊籠困仙蹟,一得玄妙復自然……”道人沉吟唸了一句,想起這南陽城郊外,那一間名為‘玄妙觀’的道場。
他便是在那裏悟了道,所以,他自號——玄靈。
玄妙顯靈。
“總歸算有些香火情。”他的悟道之路極為艱難,其中幾番叛離歸心,足叫人拍案驚起,在玄妙觀悟道,卻被玄妙觀視為棄徒,當年一場與佛之爭裡,又與佛門結下不解之緣,最終自廢修為,重頭開始,如今神通玄妙,道法自然,其間跌宕之處,足以寫就一本志怪奇譚。
不過,這些都是陳年舊事了,他早已不去計較,也懶得與人言說,這世間十萬苦楚,終究是自身體悟。
不苟言笑,這大概就是他給人的感覺了。
玄靈真人從書簍中摘下了桃木劍,細細端倪,木刻七星,鏤以符書,殺神鎮鬼,這桃木劍,當稱得上是靈兵法器了。
“當年受此符劍,破煞一劫,不敢有忘,可陷賴我盜取靈經,恩債兩清,如今百年之緣已盡,這柄劍,便還你們了……”
道人將桃木劍往天上一擲。
那桃木劍在空中竟似活了過來,在道人頭頂盤旋起舞,懸劍於頂,神器有靈,桃木劍在空中久久盤旋,似在與他做著最後道別。
“去吧。”道人輕聲說著。
只聽‘嗖’的一聲,桃木劍破空飛去,卻是迎風見長,在飛出數裡後,竟是長到丈餘。
南陽城中的百姓,在這青天白日之中,見識到了仙人手段。
那一柄長約丈餘的桃木劍,橫越過南陽城,其去勢不快不慢,猶如飛鳥閒遊,那眼見如此神蹟的南陽百姓們,紛紛跪拜磕頭,這世間,擊劍遊俠兒多不勝數,猶如過江之鯽;但神遊太虛,飛劍跳丸的大修士,卻是少之又少,一如鳳毛麟角。
而這些大修士們,百姓們對其只有一個稱呼——仙師。
最後,那柄桃木劍在城郊的玄妙觀停下,劍尖向下,破開一層屋頂,插在了道場供奉的真武神君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