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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如此江湖

    枯骨道士挾著易清風回到驚龍門附近的時候,方正已經將四五人高的一棵樹的樹幹捶得凹陷進去。其雙拳亦是慘不忍睹,血肉模糊。

    儘管如此,他心中的憤怒不曾消減半分,出拳依舊如風,每一拳捶在樹幹皆是勢大力沉,鮮血四濺。

    枯骨道士在他數丈之外,仰天大笑了幾聲,“好一個為國為民的逐天雲鷹!但是抓不住兇手,也別拿樹洩憤啊!”

    方正轉頭望去,見是枯骨道士,原本不願理睬,但見枯骨道士身旁還站著易清風,當即一聲怒喝,“小子,你還敢回來!”

    枯骨道士抓著易清風肩膀向自己靠了靠,呵呵笑道:“這個小子不能給你。”

    方正哪裏管他,立時蹬地向易清風迅猛衝去。

    枯骨道士面帶微笑,左臂輕轉將易清風護至自己身後,隨後將手中長劍射向方正。

    方正鷹爪抓住長劍,隨手扔在一旁,右腳腳輕盈落地,再起時,卻扒起一大塊的泥土。他整個人驟然加速,衝向易清風。

    枯骨道士倒也有些吃驚,愣過片刻,旋即運起內力。

    兩人僅相距不到七尺。

    方正大喝一聲,雙手成鷹爪激舞,無視枯骨道士,徑直抓向易清風。

    枯骨道士攔在易清風身前,右指驟出,於眨眼之間在方正兩隻手腕戳出兩個血窟窿。

    方正甚至來不及呼叫,強忍著疼痛撤出數丈之外,瞋目切齒道:“一指拈花?”

    枯骨道長笑過一聲,點點頭,“身為朝廷中人,竟有如此眼光,著實不錯!”

    方正兩隻手腕已經鮮血淋漓,儘管如此,他仍是盡力想要將五指握起。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數次嘗試,依然未能成功。他大喘著粗氣盯著易清風,只恨不能將兇手捉拿歸案。

    原本在驚龍門後院的一隊衙役聞見方正喝叫聲,忙衝出後門趕來。他們見方正雙手鮮血淋漓,齊齊一聲哀呼:“方哥!”

    方正猛然回過神來,一身正氣散得無影無蹤。他轉頭望向朝夕相處的兄弟們,聲嘶力竭地喊道:“快回衙門!”

    為時已晚。

    枯骨道士輕身而起,身上灰色道袍迎風而鼓。

    一隊衙役見有人衝來,當即握刀在手,鼓舞士氣的一聲喝叫之後,邁腿狂奔向前。

    那一身灰色道袍穿梭在藍色海洋中,一指一個血窟窿,不消多時,一隊衙役再無活口。

    方正看在眼中,髮指眥裂,他再也顧不得其他,大喝一聲,向枯骨道士衝去。

    片刻之後,地上又多了一具屍體。

    枯骨道士在方正的藍色衙服上擦去血漬,大搖大擺地來到易清風身旁。他見易清風呆若木雞,不由得笑過一聲,面上盡是得意與嘲諷,“小傢伙,沒見過世面了吧?殺人就要殺得乾乾淨淨,你要是留下活口,難免日後有人找上門來。荊棘已經清除,走,我們去取槍譜!”

    易清風神情呆滯,任由枯骨道士提著,自衙役屍體上方掠過,重新進到滿是血腥味的驚龍門中。

    殺戮與生死...這就是江湖嗎?

    枯骨道士見他依舊沒有反應過來,不禁有些惱怒,一掌拍在易清風肩頭,“喂,小子,傻了?”

    易清風吃痛驚醒,但很快明白過來,順勢擺出悲痛欲絕的表情,“眼見家人慘死,我怎麼能不傷心...”

    枯骨道士哼了一聲,“少給我扯這些有的沒的,說,金龍點睛的槍譜在哪!”

    易清風腦筋一轉,答道:“我只依稀記得爹曾經說將傳家之寶藏在書房的暗格中,至於具體位置,我爹沒有告訴我。”

    枯骨道士冷笑一聲,“你爹會告訴你就怪了!書房在哪!”

    易清風原本就不是什麼陳鴻之子,哪裏會知道驚龍門的書房究竟在哪?他靈機一動,苦笑道:“你也知道我整天就知曉流連花叢,哪裏會管家裏的書房在哪...反正驚龍門已經沒了活人,你有的是時間自己去找。”

    枯骨道士冷冷哼了一聲,“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放了你?想得美,要找也是一起找!走!”他便拉扯著易清風,從後院柴房開始,一間一間地檢視。

    不得不說,行兇之人的確殘忍,就連柴房之中亦躺著一具赤/裸女屍。

    枯骨道士望了女屍一眼,沒心沒肺地笑過一聲,“會做出這種事的,也就只有鶴池的人了!陳鴻也真是可憐,和鶴長休爭了十幾年,最終還是被人家端了老窩。”

    鶴長休?易清風趕忙將這個名字記在心中,臉上依舊不動聲色,任由枯骨道士拉扯著,被動地走路。

    柴房、廚房、祠堂等等一一走過,最後終於在中庭找見了與主臥相鄰的書房。

    推開書房木門,一股清香撲面而來,易清風頓覺舒適不少。

    兩人一同跨過門檻。

    枯骨道士一邊細細檢視著書房,一邊問道:“你爹有沒有告訴你大致位置?”

    易清風搖了搖頭,“我爹除了叫我滾,不會再和我說其他話。”

    枯骨道士笑過一聲,“連你爹都討厭你,你說說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易清風苦笑道:“那我現在就去死唄?”

    枯骨道士一把將他揪住,目光兇戾,“彆着急,等我找到槍譜,會送你一程的!”

    談話間,兩人已來到內堂,但見內堂之內,遍地書籍。其中更有一隻書架摔倒在地上。北面有一堵牆,被人戳了好幾個窟窿。

    枯骨道士猛然一驚,再顧不得易清風,疾步去到牆邊,繼續扒著那幾個洞口。

    易清風原本想逃,但轉念一想,這個枯骨道士武功高強,自己逃不過幾步定會被捉回來。要是僅僅是被捉回來倒也算了,只怕這個心狠手辣的老頭爲了防止自己再逃,會砍斷自己雙腳。

    他便站在原地以靜制動,一邊百無聊賴地檢視內堂景象。他的目光自左而右走過,然後自下而上走過,最後落在地上的書籍。

    成千上百本的書凌亂地鋪在地上,壘起一座小山。

    易清風盯著那一座小山,不知為何,隱隱覺得異樣,看過一會,他索性走去小山旁,蹲下身撥開幾本書,赫然見到書下又有一具屍體。

    那人死相更慘,五官俱被人剮去,臉上血洞一個個的,甚是駭人。

    易清風不由得輕輕一聲呼叫。

    枯骨道士已將牆上的四五個洞扒成了一個大洞,整個人鑽入洞內摸索一陣,一無所獲。滿心的期待落了孔,他又怒又悲,只想找人好好發泄一頓。

    他鑽出牆洞,但見易清風蹲在書堆前兩眼無神,當即一聲大喝:“姓陳的,金龍點睛的秘笈究竟在哪!”而後閃身至易清風身畔,提起手,對著易清風腦袋便要轟下。

    拳頭尚未落下,他卻也跟著一愣,目光所及,一顆鮮血淋漓的頭顱立在書堆之中。

    雖然那人被剮去了五官,枯骨道士依舊認出此人正是驚龍門的門主,陳鴻。

    他與陳鴻僅有過數麵之緣,當下見一代豪傑慘死,仍是深覺遺憾,感慨道:“果真是天妒英才。”

    易清風只是覺得世事無常。他原本以為沈莫然帶人滅了三玄觀已經足夠傷天害理,哪裏知道,天下之大,竟有如此暴戾恣睢之人。

    很快的,他也意識到,如果自己不多留幾個心眼,那麼不需要多久,他也會被人挖去眼珠,砍去頭顱。

    所以他抬起頭,望向北牆的那一個大窟窿,垂在身畔的雙手漸漸握成拳頭,兇戾漸顯,“前輩,這件事果真是鶴池的人乾的嗎?”

    雖然沒能拿到金龍點睛的槍譜,當下,枯骨道士已經不那麼憤怒,望著“痛不欲生”的“陳鴻之子”,點了點頭,“有能力滅了驚龍門的幫派本就不多,加上嗜淫好/色的,就只剩下鶴池了。”

    “啊!”易清風大叫了一聲,猛然起身衝向屋外。

    枯骨道士迅速使起輕功閃到他前方,擺好架勢隨時準備出手,“想跑?!”

    易清風已是雙眼血紅,聲嘶力竭地大喊道,“鶴池的人殺我家人,奪我槍譜,我要報仇!”

    他不是陳鴻的兒子,當下見陳鴻慘死,雖覺扼腕,但僅僅是路見不平而已。爲了逼迫自己演得更像一點,他想起了十年之間,自己被人抱著路過真武殿時所見情境。

    林中立等人慘死在真武殿中...

    所以他的摧心剖肝,他的痛不欲生,他的瞋目切齒,看上去果真如此。

    枯骨道士見此,愈加不懷疑他的身份,只是收起手做思索狀,“既然鶴長休來過這裏,那說明金龍點睛的槍譜的確是被他搶走了。”

    易清風怒道:“那我們還不快去鶴池找鶴長休?”

    枯骨道士嘴唇一動,片刻之後才說道:“鶴池勢力龐大,鶴長休亦是武功不低,你我二人貿然前去,無異羊入虎口。我們得想個法子才行。”

    枯骨道士話未說完,易清風腦中即有了一個辦法。只是礙於形勢,他不能馬上開口,待大喘過幾口粗氣,稍稍冷靜下來之後,才說道:“前輩,不如這樣!我潛入鶴池尋鶴長休報仇,而後假意被他抓住,到時他定然會問我關於槍譜之事,我告訴他槍譜依舊在吉安大宅之中,誘騙他出來,隨後你見機行事!我只要他的項上頭顱,至於秘笈,你能找到歸你便是!”

    枯骨道士稍稍思索,覺得此計可行,但仍是有些不放心,眯起眼將他上下打量,“你陳家的傳家之寶,肯拱手讓給外人?”

    易清風咬牙切齒地道:“我只求能給爹報仇!”

    枯骨道長便迅速答應下來,“好,就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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