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黃鐘
再無甚波瀾起伏,十二孩童與十三教頭在江洲南郊老虎林的大宅之中,度過了九個春秋。
孩童已經成長為青年。
十二青年之間,分數越拉越大,第一名的依然是南宮央柳,得分為兩萬分整。第二名的鄭文銳,得分九千八百七十五,第三名的譚浩,得分為九千三百六十一,第四名的宋祖欣,第五銘的唐奧強,第六名的施博勻,第七名的梁夢啟,第八名的易清風,第九名的林波,第十名的黃夢皓,十一名的李阿康,以及最後一名的顧盼。
原本,最後一名的顧盼因分數不足一千,要被踢出北風,被殺死在荒郊野外,但是在最後三個月的暗殺訓練中,顧盼完成地尤其出色,彌補了之前分數的欠缺,陸上挺這才改變主意,留下他成為“北風”的一員。
除總教頭陸上挺外,其餘十二教頭分別獲得了不菲的獎賞。
南宮央柳的教頭溫何玉,獲賞黃金千兩,白銀三千。
另外十一教頭各賞黃金百兩,白銀一千。
至此,十二教頭的任務盡數完成,準備回京待在邢真府上待命。
教頭與徒弟,總歸相處了整整九年,多多少少有些感情。但無論是教頭還是徒弟,無人以眼淚相迎,只是默默注視對方,代替揮手告別。
唯易清風,遙遙望向陳志安,揮手喊道:“師父多保重,有空多來看我!記著別空手來,不然我不會見你的。”
陳志安原本依依不捨,聽易清風如此一番話語,不禁啞然失笑,一邊罵道:“臭小子!九年養了一隻白眼狼!”
易清風只是笑而不語,心中卻是一陣舒暢。終於要到出走的時間了!
其實五年之前學完輕功的時候,他就已經具備了出走逃跑的本事,只是那時武功淺薄,且對於大宅之外的情況並不瞭解,若是貿然行事,雖能逃出大宅,但是之後呢?怕還沒跑出幾裡地,便被人殺死在了老虎林中。
所以他蟄伏到了現在。
十二教頭各自上馬離去之後,大宅內僅剩十三人。
陸上挺站在真武殿前,揹負雙手望向十二人,慷慨激昂道:“如今,你們已全部出師!在這裏的九年,你們每個人都有過淚水,更有過汗水,但那些都已是過去式。從今往後,你們便是北風的一員,我們北風存在的唯一價值,便是助邢大人完成大業!”
底下十二人衆志成城,異口同聲高呼道:“月黑風高!北風蕭蕭!”
九年,他們在這裏整整九年。關於過去的聯絡與記憶,早已被徹底斬斷,在這當今世上,仍舊和他們有所牽連的,便僅剩下“北風”這個暗殺組織。他們無處可去,無所依託,便只好將自己的全部,託付給“北風”。
易清風雖然記不起七歲以前的回憶,但他從來沒有忘記自己是個“人”,是個有思想有夢想的,活生生的人。當下他見其餘十一人機器一般張嘴發言,不禁有些脊背發涼。
站在最前頭的陸上挺握拳上舉,十二人極其默契地閉上嘴巴。
陸上挺對此甚是滿意,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很好!從今日起,你們將兩兩分為一組,閒暇時,便住在此宅院之內,可互相切磋功夫,點到為止。一旦有了任務,需兩人一同出發。記著,若是完不成任務,唯有死路一條!”
底下一片寂靜。他們已經習慣如此。
陸上挺開啟小冊子,將早已分配好的小組唸了出來,“南宮央柳、易清風為一組,代號黃鐘。”
易清風聞此訊息,不禁吞下一口苦水,轉頭望去,南宮央柳同時向他望來,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嚇得他趕忙轉回腦袋,心中暗暗嘆道:才送走一尊佛,又來了一個魔!
最前頭,陸上挺繼續念道:“鄭文銳、顧盼一組,代號太簇。”
鄭文銳脖頸轉動,卻不是望向與他同一組的顧盼。他的目光落在南宮央柳身上,頗為失落。
九年過去,倔強的南宮央柳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一朵鮮花,相貌可人卻冰冷,身材更是凹/凸有致。她察覺到了鄭文銳的目光,但是懶得去理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如今,她是十二人中最為出色的那一個,可她父親知道麼?
“譚浩與林波一組,代號姑洗。”
“宋祖欣與李阿康一組,代號蕤賓。”
“唐夢強與黃夢皓一組,代號夷則。”
“施博勻與梁夢啟一組,代號無射!”
分完組,陸上挺收起小冊子,與一眾十二人說道:“你們在這裏的時間還剩三年,在這三年內,每人大約需要完成十次左右的任務,三年之後,你們將與我一起回京拜見邢大人。到得邢大人完成大業的那一天,便是你們,閃耀天下的那一天!”
陸上挺不愧為老/江湖,他知道這幫會點武功的青年如同行屍走肉,所以特地給了他們一個盼頭,算是他們活下去的動力。
果不其然,十二人原本死氣沉沉的,聽陸上挺如此一番話,登時有了精神,舉臂高呼一聲“北風蕭蕭!”
陸上挺滿意點頭,“很好,這兩天你們便暫且休息,四塊練武場皆由你們使用,但若是想要出宅,不行!三天之後,你們將陸續收到任務,屆時,再沒有師父陪在你們身旁,你們只能靠自己去完成任務,明白了嗎?”
十二人異口同聲道:“明白!”
“很好,解散!”
陸上挺瀟灑轉身,邁入真武殿內。
一眾人便就此散去。沒了教頭在身旁,耳邊少了大聲呵斥,他們只覺四周空空蕩蕩的。
易清風也隨著人群往廂房走去。
卻有三人將他圍住。
三人幾乎異口同聲道:“站住!”
易清風煞是訝異,轉頭察看,一人為南宮央柳,一人為鄭文銳,一人為施博勻。
他苦笑了一聲,“一來就是三個人,我和你們什麼仇?”
南宮央柳率先道:“和我真真正正地打一場!”
易清風嘆了口氣,連連搖頭,“你是第一,我是第八,和你打,你當我蠢啊?”
南宮央柳冷冷地道:“除我之外的十一人中,便數你智慧最高,武功最好,別人看不出來,但是我看得出來!”
鄭文銳將易清風攔下,本就是因為南宮央柳,而當下聽南宮央柳如此一番話語,怒火更盛。他大喝一聲,右腳猛然蹬地,急急衝向易清風。
易清風嚇了一跳,“一言不合就動手?”他並沒有坐以待斃,兩眼急速掃過,並未見到施博勻,猜測施博勻此時正在自己身後蠢蠢欲動。他便以攻為守,大步衝前,佯裝要和鄭文銳正面衝突,待兩人即將拳拳相對,挺身一縱,自鄭文銳頭頂躍過。
南宮央柳趁此機會,向前大踏兩步,挺身而起,一記漂亮的側踢踢向易清風腦袋。
易清風身在半空無法躲閃,只好抬起雙臂硬擋。
手臂自然無法和腳抗衡,這一記衝撞,易清風吃了不少苦頭。他索性將計就計,借力一推,順勢向地上落去。
施博勻早已等候多時,見他即將落地,迅猛衝來,雙臂緊緊抱住他大腿,下腰向後摔去。
這正是張義傳授他的近身殺人技之一,大拱橋。
當雙腿被抱住的那一剎那,易清風便已察覺不妙。如何應對大拱橋,他已有了辦法,但若是在此時破解施博勻的殺人技,未必是一件好事。
不遠處,鄭文銳正虎視眈眈。
南宮央柳亦是盯著自己。倘若自己順利破解了大拱橋,豈不是在告訴南宮央柳“沒錯,以前我都是假裝的,其實我很厲害”?
情急之下,實在想不出什麼兩全其美之計,他只好賭一把,賭陸上挺依然在真武殿中,聽見喧鬧聲會奔出來檢視。
所以他選擇先用雙拳捶打施博勻肩膀,見毫無效果,才趕忙弓腰抱緊後腦。
他的後背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砰”的一聲巨響。是真的疼。
不過好在他賭贏了。
陸上挺聞見巨響搶出屋外,見施博勻已經拎起拳頭,正準備砸向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易清風,當即一聲大喝,“施博勻!”
施博勻殺心已起,哪裏會管其他,對著易清風腦袋便一拳轟下。
所幸南宮央柳離施博勻較近,搶身上前,一記鞭腿踢在施博勻喉嚨。施博勻的拳頭頓時失去力量,整個人軟綿綿地向後晃了四五步,噗通坐倒在地,過了好一會,才終於接上一口氣,不住咳嗽。
南宮央柳覺得易清風有所隱藏,這纔出手逼他,而經過如此一回,她徹底相信,原來易清風果真平平無奇。換做她被施博勻抱住雙腿,她會用掌刀劈向施博勻脖頸,然後抽出大腿,身體前傾,反腳踢在施博勻面孔,借力平安落地。而易清風卻只知道雙手抱住腦袋,是庸人無疑了。
一旁的鄭文銳望著易清風笑意盈盈。他原本嫉妒易清風,怕南宮央柳與他相處久了會日久生情,而今看來,易清風不過泛泛之輩。如南宮央柳這般的女強人怎麼會看上泛泛之輩?
陸上挺縱身一躍,落在施博勻跟前,伸出手抓住施博勻衣領,將他拎起。“去柴房反省一天,今天不準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