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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清風吹不走殺氣

    整個上午,一眾孩童俱在東南方,練習基本中的基本,馬步,直到雙腿變得僵硬無比,纔有休息的時間。

    易清風底子甚薄,扎馬步並不能堅持很久,一會腰痠,一會腿痛,甚至連脖頸都漸漸變得不聽使喚。陳志安在一旁看得很是著急,握著短棍的右手手心已細汗密佈,心道:照這個情況下去,受罰在所難免,不行,我得做點什麼!

    他俯下身,探頭在易清風耳旁威脅道:“你若再扎不穩,小心我抽你!”字字狠厲。

    陳志安雖拳腳功夫了得,卻不知如何教授,以為說幾句狠話,下幾次狠手,易清風便能將馬步紮好。

    易清風雖只七歲,智慧遠超同齡之人,聽陳志安威脅自己,甚是不悅,眼睛直視前方,輕聲回道:“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告訴沈大人。到時候看誰吃的苦頭多!”

    “你!”陳志安想不到易清風竟會拿沈莫然當擋箭牌,一時之間想不出應對之詞。

    易清風猜到他會如此反應,“好心”為他送去一個臺階,“你這樣逼我,不但沒有什麼效果,反而會害了自己。不如你教我如何扎馬步。”

    陳志安心中不爽,冷冷哼了一聲,反問道:“我為何要教你!”

    易清風道:“你是我師父,便要教我,只需將我教會,你便不用與我一起受罰。”

    陳志安想了一想,覺得頗有道理,正要答應,卻不知為何,隱隱覺得自己著了那小子的道。他便直起身子,居高臨下俯視著易清風,義正詞嚴道:“我陳志安不是那種害怕受罰的人,只是沈大人有命令,我纔不得不教你。”

    易清風笑道:“我知道。”

    陳志安哼了一聲,將短棍插入腰間,在易清風身旁紮起馬步,“像我這樣,下身平穩,上身挺直。”

    易清風將他上下打量一番,說道:“看是看過,卻不知如何做到?比如腳尖如何,膝蓋如何,腰腹如何。”

    陳志安道:“雙腳分立,比肩稍寬,下身下沉至腿平,繃腰鎖胯,氣沉丹田。”

    易清風便按照陳志安所說,分腿沉身,崩腰鎖胯,氣沉丹田,果然比之前穩固不少,半炷香之後,才終於支撐不住,搖搖晃晃站直身子。

    陳志安也不再緊張,鬆了一口氣,麵露笑容,說道:“小子,進步顯著!”

    易清風微微一笑,轉頭尋找施博勻身影。施博勻正在一丈之外,扎著馬步,雙腿不住顫抖。他卻不願鬆懈,咬著牙,臉已憋得通紅。

    易清風忽有些心痛,睜著迷離雙眼,悵然若失:博勻,你究竟怎麼了。

    “當!”

    一聲悶響將他拉回現實,他轉頭望去,見南宮央柳摔倒在地。

    唯一的女教頭溫何玉站在一旁,冷冷說道:“起來。”南宮央柳迅速站起,正要重新紮馬步,溫何玉抬起右腳插入她胯下將她制止,“馬步如樁,站得久,無用,站得穩纔是關鍵。”說罷,右腳下移六寸,快速打在南宮央柳膝蓋內側,將她雙腳分開,而後抬手拍在她肩膀,她便蹲下身。

    溫何玉繼續說道:“要想穩,不光雙腿要用勁。這裏,”她彎了腰,將手貼在南宮央柳小腹,“更要用勁!下盤穩,則屹立不倒,腰腹穩,才無可撼動!”

    南宮央柳滿是汗水的臉上並無表情,點了點頭,想方設法將腰腹鎖緊。

    溫何玉初見南宮央柳時,便知曉這個女孩非同一般:沒有尋常孩童的恐懼,雙眼空洞,彷彿無心木偶。她雖歷盡滄桑,到底是個女人,見到南宮央柳,尚未泯滅的母性便氾濫成災,心中有一個想法迅速生成:我要將她鑄得刀槍不入。

    溫何玉將頭伸到南宮央柳耳旁,聲音雖輕,卻慈祥而溫柔:“這裏只有你一個女孩,別讓她們看不起你。”

    南宮央柳轉過頭,與她目光撞在一起,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很快恢復冰冷,只是稍稍點頭。

    首七日主要扎馬步打基礎,累了歇息,歇夠了繼續,沒有閒暇時間。

    六日過去,易清風已能堅持兩炷香不倒。施博勻則能堅持三炷香。最久的是南宮央柳,三炷香不抖,四炷香不晃,五炷香之後纔開始支撐不住。

    其餘孩童皆在易清風之上,與施博勻不相上下。

    陳志安雖有志卻無法心安:明日便要小考,以易清風的實力,鐵定墊底,我該如何是好?

    易清風卻滿不在乎,訓練時訓練,空閒下來便轉頭四下張望,將宅內景象記得更牢。

    第七日下午,小考,馬步。

    果真如同陳志安計算的那般,易清風最先支撐不住,其餘孩童在三炷香之後陸續跌倒,四炷香後,僅剩南宮央柳依舊挺立。

    陸上挺望著南宮央柳頗為驚喜,走去,抬腳輕踢南宮央柳膝蓋,以手輕推南宮央柳後背,南宮央柳如同磐石那般屹立不倒。

    眾孩童齊望向南宮央柳,眼中或敬仰或嫉妒。鄭文銳本以為自己堅持最久,倒下之後卻見南宮央柳依舊挺立著,便有些不服氣,緊緊盯著南宮央柳,希望她快些倒下。

    陳志安已是冷汗涔涔,站在易清風身旁,望著陸上挺小聲與易清風說道:“你連人家女孩都比不過!”

    易清風卻並不在乎,笑道:“比不過她的又不止我一人。”

    陳志安轉頭瞪了他一眼,罵道:“真沒出息!連累我陪你受罰!”

    易清風依是輕鬆自在,絲毫不擔憂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你怎麼這樣確定我們會受罰?沈大人說的是未達標者,又沒說最後一名。”

    陳志安答不上來,幹瞪著眼,過了半晌才道,“要是你能把狡辯的心思花在練功上,就不會是最後一名了!”

    易清風笑道:“辯是辯,練是練,兩者毫無關係。”

    陳志安已無話可說,索性不再與他鬥嘴,將身站直,忐忑不安地等待著陸上挺發話。

    陸上挺只是從懷中抽出一本記錄著十二孩童姓名的小本。他在“易清風”之後寫上一個1,在“南宮央柳”之後寫上一個4,其餘孩童名字之後皆寫了2,而後將本合上,與眾人說道:“今日小考便到此結束。每人成績皆已達標。明日起,繼續馬步,下午增加練習。”

    陳志安長長舒了一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快感。

    易清風又將視線拋向施博勻,卻見施博勻正盯著自己,眼中兇戾何止萬千?

    小考結束之後,離晚飯尚有半個時辰,陸上挺將十二教頭集合,一齊去到真殿商討要事。孩童們便獨自在練武場。

    無人敢逃跑,畢竟已有先例,逃跑者僅死路一條。況且,無人知曉如何逃出宅院。一眾孩童已在宅院之中住了七日,習慣了這種生活,便也不願再逃了。

    易清風躺在一塊地磚上,伸了一個懶腰,眯起雙眼望向藍天,享受著短暫的自由。他已將大致情狀摸清,然而自己實力有限,無法逃出,便暫時不作為,等候時機。

    南宮央柳走到他身旁,兩眼下翻睥睨而視,冷冷說道:“起來,與我打一架。”

    他伸出右手遮住陽光,見是南宮央柳,雖聽清了她的話,還是問道:“你說什麼?”

    南宮央柳道:“與我打一架。”

    他笑道:“為何?”

    南宮央柳不再開口,將右腳向後擺起。

    易清風察覺不妙,慌忙爬起,手腳並用向後跳出一步。

    南宮央柳踢了個空,右腳落地,身子立刻跟上,左腳又向前踢去。

    易清風接連向後撤了三步,雙眼迅速將四周打量,不見沈莫然、陸上挺與十二教頭,長吐了一口氣,與南宮央柳指責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南宮央柳依是冷冰冰的,一雙漆黑雙眸凝視著他,說道:“那天你和別人打架,我看得出來,你很厲害。”

    易清風即刻明白過來,“所以你要打敗我,證明你更厲害?”

    南宮央柳點頭,再次向他撲來,氣勢洶洶。

    易清風覺得有些可笑:現在的小孩滿腦子胡思亂想什麼?他不願橫生枝節,索性折身逃跑,沒跑幾步,便被伺機而動的施博勻撞倒在地。在倒下的剎那之間,他發現施博勻眼中殺氣旺盛。

    易清風暗叫不好,想要變向遁逃,然無處借力,無法動彈。

    兩人一同摔倒在地。

    施博勻等的便是這個機會,迅速翻身騎坐在易清風身上,雙手掐住易清風脖子,狠狠用勁,一邊瞋目切齒地低聲咆哮道:“我要殺了你,為死去的師父師公師兄報仇!”

    易清風下意識地抬手想要扳開施博勻雙手,奈何力不如人,心有餘而力不足。片刻之後,他眼前的景象開始漸漸模糊。

    沈莫然恰好從廂房走出,正要去到真殿與一眾教頭會面,見遠處有孩童倒在地上纏鬥,疾施輕功快速奔來,一手抓住施博勻衣領,將他扔出半丈之外。

    易清風終於通了氣,從地上坐起,撫著喉嚨不斷咳嗽,咳得肝肺俱裂。他想吸一口氣,整個腹腔卻是撕裂般的疼痛,無奈之下,只好一點一點地吸氣,一點一點地吐氣。五息之後,疼痛纔有些減緩,而眼角已盡是淚水。

    陸上挺等人聞見異響,從側門走出真殿,見沈莫然站在易清風身旁,而易清風不斷咳嗽,施博勻正從地上爬起,欲衝上前去與沈莫然拼命。

    張義見此情狀,心中叫苦不迭,忙厲聲喝道:“施博勻!”

    施博勻充耳不聞,朝沈莫然大叫了一聲,邁腿衝去,沈莫然面無表情,將身向右斜過一寸,左腳伸出,右手順勢一推,施博勻便摔了個狗吃屎。

    張義臉上火辣辣的,三兩步衝上去將施博勻摁住,向沈莫然低頭道歉,“沈大人,怪我沒有看好他。”

    對於沈莫然來說,除卻邢真與夏琳巾母子,其餘人皆不值一提。他只是別過頭去,隨手一擺,說道:“將他帶回房間。”

    張義輕舒了一口氣,應道:“是!”一手將施博勻拎起,快步走回廂房。

    回房之後,張義並不責怪施博勻,只是將他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邊,望著他,帶著些許欣喜問道:“你就這麼想殺他?”

    施博勻瞪著雙眼,咬牙切齒道:“我若不殺他,誓不為人!”

    張義便笑了,“很好,但是,以你現在的力量如何殺他?”

    施博勻怒氣難以嚥下,然以自己現在的本事,的確不能殺掉易清風,索性將頭一甩,“不要你多事。”

    張義沉下臉,聲音也隨之低沉可怕,“你若在宅中鬧事,是要連累我的。”

    施博勻聞聲已顫慄,卻不願就此妥協,只是喘著粗氣,並不作答。

    張義又說道:“不如先安安心心地學武,待到學成,殺他還不是輕而易舉?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施博勻想了一想,覺得有些道理,也便不再計較,滾燙的身體涼了下來,筆直的腰身便也軟了。

    張義見之卻是暗喜:此子殺氣非同一般,我若將他訓練成一等高手,別說殺易清風,就是殺沈莫然也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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