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安心
靈馭死了,帶著難以磨滅的遺憾和悲慟,消失在深淵中。
而姚月紫拿著原本屬於她的心臟,一路施展靈力,在一個時辰內快速趕回了寒水峰。
當她急衝衝地推開房門時,見到的一幕,便是蘇白卿慘淡到了極點的面容,她心下一痛,將心臟遞給了一直在等待著她的慕長老。
慕長老見到心臟,面容稍有緩和,心裏終於鬆了口氣,他屏退房間的其餘閒雜人等,只留下了姚月紫。
一時間,寂靜的房間中,唯有風颳過山崖的聲音,如泣如訴。
姚月紫立在一旁,慕長老扶起昏睡的蘇白卿後,緩緩將心臟推入他的胸口,那鮮紅的血液仍在往下滴,落在蘇白卿白色衣襟上,煞是醒目。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緊張地望著蘇白卿,生怕他又突然吐血,出現靈力不融的狀況,其實,她完全不必擔心,她不知道的是,靈馭早已將蘇白卿的靈力悉數注入到她的心臟中,發現他的靈力與自己的心臟契合完整後,才做了剜心的抉擇。
約莫過了一刻鐘,慕長老緩緩垂下雙手,姚月紫仔細看著他的臉色,沒有錯過他眼中的一縷輕鬆,她暗喜,問道:“慕長老,情況如何?”
慕長老來回踱步,半響沒有開口,姚月紫見此,心中大為焦急:“慕長老,不妨直說,無論如何,我也想要一個確切的結果。”
終於,慕長老停了下來,看著姚月紫,道:“你先彆着急,現在還不知曉確切的情況,但有一天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他現在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只是。”
他話鋒一轉,頗有些擔憂的望向床榻上的蘇白卿:“說來也怪,在他的心臟迴歸到他體內的一刻,我竟然感覺到那心臟在顫動,這,我行醫多年,還從沒見過這種怪事,按理說他的心臟找回來,應該不會產生這種異樣的反應纔對。”
“或許是他現在身體還沒有恢復完全,慕長老,月紫在此謝過你。”聽到蘇白卿暫無生命危險,姚月紫的心也忍不住鬆了口氣,就像一塊一直壓在心口的大山被移開,她也終於能好好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慕長老凝眸,轉念一想,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他笑著說:“你無需跟我客氣,莫忘了,他可是我們狐族的主人,你也累了這麼久了,早點回房歇著,再過幾日,蘇白卿也該醒來了。”
姚月紫輕輕點頭,似想到了什麼,她突然道:“對了,鳳華的傷如何了?”
慕長老不語,沉默地望向屏風外面,姚月紫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層層帳緯遮擋住了視線,她轉眸再次看向慕長老,眼中滿是疑惑。
“他現在失去了行動的能力,但卻還存留著一絲微弱的意識,這種情況自他親自上了戰場後便一直存在,我也無能為力,能不能醒過來,只能看他的造化了。”語畢,慕長老重重地嘆了口氣,鳳華的情況愈加糟糕,不能動彈,宛如一個廢人般,僅存留著一絲生命的氣息,卻是岌岌可危。
姚月紫沉默,慕長老再次說道:“眼下他們都身受重傷,狐族便暫時交由你管理,你認為如何?”
“可以,我會等蘇白卿醒來。”姚月紫只猶豫了一瞬間,腦海中忽然想起靈馭剛纔的一番話,若他們遲遲沒有醒來,這對於狐族而言,絕計不會是什麼好事,想起臨走前靈馭那紅色的背影,姚月紫不由地替她擔心,她已然將心臟給了自己,可靈墟會放過她嗎?若靈墟知曉靈馭救活了蘇白卿,想到此處,她搖了搖頭,妄圖驅散心中對靈馭的擔憂。
蘇白卿毫無意識,她凝望著他沉睡的輪廓,連日來的奔波和恐懼一消而散,只要能感覺到他還活著,她便是滿足的。
一抹笑意浮現在她臉上,這時姚月紫才意識到,此刻的自己該有多麼狼狽。
她充滿歉意的望了眼慕長老,若蘇白卿醒來,定是不願意看見她這般模樣:“慕長老,我先告辭了。”
慕長老頷首,看著姚月紫離去的背影,他的眼底滿是寬容。
原本月黑風高的夜晚,突然下起了雨,姚月紫在丫鬟的指引下去澡堂泡了差不多半個時辰,重新收拾好自己後,纔回到了狐族為自己準備的房間。
躺在塌上,她卻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眠,白日的清醒反覆出現在腦海中,她的擔憂也越來越重,她欠了靈馭一個大人情,可靈馭卻什麼也沒要求,就這麼讓她帶著蘇白卿的心中離開了,窗外雨聲漸大,風猛烈的吹打著窗戶,發出刺耳的碰撞聲響。
姚月紫起身,獨自走向窗臺,替自己倒了盞茶,心不在焉的飲下。
少頃,門外有人影晃動,一位男子的聲音突然傳來:“族長,你可已經安睡?”
熟悉的聲音,姚月紫努力在腦海中搜索,半響,她道:“進來。”
孔方身穿淡青色的長衫,見了姚月紫,他恭敬地行了個禮。
姚月紫頗為不自在,自己只是個暫代的族長,她面色平靜,指了指對面的空椅:“先坐下,深夜拜訪,不知所謂何事?”
燭光微微跳動,孔方始終保持著恭敬的態度:“族長,我是那日一道聽你們回寒水峰的孔方。”
姚月紫一愣,腦海中回想起馬上的一幕,難怪她覺得聲音聽起來頗為熟悉,原來竟是那日便曾認識了的,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窘迫,隨即道:“快請坐。”
空氣有片刻的凝滯,孔方倒了盞茶,眉頭一皺:“茶涼了。”
姚月紫不由好笑:“我也是剛回來不久,天氣寒冷,這茶涼了倒快。”
孔方眼中露出一絲遲疑,他聽聞姚月紫回寒水峰,便急著來打探訊息,此刻她卻絲毫沒有察覺,那日他雖喬裝一番,但聲音終歸無法改變。
想了想,他佯裝無意道:“兩位族長身體恢復得如何了,我別無他意,只是身為狐族的一份子,自然會為族中發生的事情掛心,若月紫姑娘不願相告,孔方便當做從來沒有問起過,姑娘也不必感到為難。”
說完後,姚月紫抬頭打量著眼前之人,他一聲青衣淡雅閒逸,面容雖說不上出衆,但一雙墨色的眼睛極是令人印象深刻,一定在哪裏見過這雙眼睛,她努力回想,那夜跟隨孔方回到寒水峰,她並未在意他,後來匆匆幾瞥亦是沒有注意,可莫名的,她總覺得自己在哪裏他,偏偏一時又想不起來。
孔方見她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姑娘這是怎麼了,莫非是沒有休息好。”
姚月紫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她仔細看了眼孔方,隨即輕鬆地笑道:“我想也是,這些天沒休息好,可能精神狀態有點混亂,你莫要介懷。”
她接著問道:“方纔你問的是什麼,能否再說一遍?”
孔方一愣,隨即重新開口:“我只是擔心兩位族長的身體。”
姚月紫素來淡然的神情有些防備:“他們都還好,不出幾日,蘇白卿應該便會醒來,至於鳳華,慕長老的意思,他估計還得費些時間才能起身。”
“太好了。”孔方突然激動的叫出聲,他一掌拍在桌上,茶盞隨著桌子的晃動發出吱吱的聲響,在寂靜的屋內,顯得格外刺耳。
見他面色激動不似有假,姚月紫的神情有所鬆動:“不必太擔心,假以時日狐族定會重振旗鼓。”
孔方的聲音透著隱隱的欣喜:“這真是個天大的好訊息,如此我也能睡個安穩覺了,姑娘,天色也不早,我便不打擾你了,告辭。”
姑娘?姚月紫聽了半天,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她忽然想起在北陽城昏倒時醒來聽見的聲音,與眼前之人何其相似。
這人一定不簡單,她笑了笑,讓自己看起來顯得自然:“你也早些休息。”
孔方輕輕點頭,隨即便走向出口的方向,姚月紫望著他的背影,漸漸與北陽城客棧中的那青年男子相重疊,原來那日送她去同仁客棧的,不是別人,正是孔方。
可孔方為什麼要可以喬裝,若說他毫無目的,那為何不光明正大地將她帶到靈馭面前,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姚月紫百思不得其解,手指按著痠痛的額心不停打轉。
就在她低眸的剎那,孔方伸手關上了房門,黑夜中,他原本帶著喜色的眸突然一變,與黑夜融合在一起,陰暗深邃。
他在見到蘇白卿那刻起便改變了一直跟在黃耀身後的主意,黃耀曾在會議廳許諾過他,若兩人能攜手將鳳華拉下狐主的位子,那麼他便能成為五大長老之一。
孔方深知黃耀為人不可信,可不得已之下,他只好佯裝順從,直到在北陽城郊,認出來千年前便消失的狐主前主蘇白卿。
直覺告訴他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於是有了後來他迫不及待將蘇白卿帶回狐族,再趁機利用黃耀與他之間的矛盾,趁機殺了黃耀,原本做到這一步,他便打算放棄了,但知道蘇白卿失心後,他的心中又重新燃起對狐主之位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