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不辭而別
靈馭毫無顧忌的眼神在蘇白卿臉上輾轉,蘇白卿感應到她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當夜不告而別,至今不知曉姚月紫的訊息,早已是焦灼不安。
“我先處理傷口。”蘇白卿忽然說道。
“這裏沒有旁人,你換吧。”靈馭“恩”了一聲,故意捉弄他。
蘇白卿窘迫地不知該如何應對靈馭的大膽,只好背過身去,用力扯開了上衣,鮮血從肩口處重新流出。
靈馭好心提醒道:“我有靈力,你可以求我幫你哦。”
蘇白卿置若罔聞,他繼續撕扯與傷口粘合在一起的衣襟,沒有言靈,他就像一個普通的凡人。
靈馭盯著他的後背,跨過火堆,突然出手。
餘光瞥見她的動作,蘇白卿下意識地接招,一時間,狹窄的山洞,石壁上兩人的影子飛快地移動。
在與蘇白卿的打鬥的過程,靈馭疏通了他的經脈,慢慢將靈體歸還到他體內中。
一股熟悉的氣流從他體內穿過,蘇白卿恢復了靈力,傷口也自動痊癒了。
靈馭從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激動的問道:“怎麼樣?”
蘇白卿點點頭,“恩,好多了。”
有了靈體,他的面色看起來正常許多,俊秀的臉在火光中顯得更有神采,原本蒼白的臉色也染上了淡淡的紅暈。
蘇白卿感激的看著靈馭,道謝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她便蹦蹦跳跳著起身,向洞外奔去。
此刻天已近寅時,凌霄山上清輝灑落,明月高懸,給山林間鍍上了一層銀色。
一隻貓頭鷹停在不遠處的一顆柏樹上,凶神惡煞地盯著洞口的位置。
群山掩映下,他們藏身在懸崖邊上的一處斷裂帶中,洞口的位置險峻不已,往下看便是無盡的深淵。
靈馭深吸一口氣,在蘇白卿驚愕的目光中筆直地跳了下去。
蘇白卿慌亂的大叫:“靈馭!”
底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他不安地在洞門前徘徊,正在糾結跳與不跳之間,忽然,靈馭重新出現在了他面前。
“哈哈,嚇你的,我就是閒的無聊,想要活動活動筋骨。”靈馭俏皮地吐舌頭,此刻的她看起來天真爛漫,完全沒有之前的陰狠毒辣。
蘇白卿輕輕嘆口氣,“剛纔你突然出手,難道也是爲了活動筋骨?”
“沒錯”靈馭得意的說,“不然靈體就這麼還給你了,我可是少了很多樂趣。”
彼時重重霧氣,整個凌霄山頂籠罩在一片白色的迷濛中。
氣溫驟冷,靈馭搓著冰冷的手,回到了洞裡。
第二日,晨曦初露。
刀劍碰撞的的巨大聲響,將她從睡夢中吵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眼前,不由愣住,是蘇白卿。
只見他白衣翩翩,黑髮飛揚,身姿輕盈如入無人之境,手中握著鑲滿藍寶石的軟劍,也正是那一劍一下子劈在洞中的石子上,刀劍撞擊,迸射出美麗的火星。
襲擊他們的是另一批人,蘇白卿見靈馭清醒,不由大喊:“你母親到底派了多少人來,這麼追殺我!”
靈馭清楚地瞧見,他只是擲出一片竹葉,救令她母親派出的刺客昏厥倒地,恢復了靈力的蘇白卿,力量自是不可與同日語。尚在怔愣之際,他上前抓牢她的手腕,拽著她朝外走去。
翩翩白衣尚在眼前,淡淡的君子蘭香氣始終縈繞。那一刻,她覺的自己彷彿醉了,溫潤如玉,冷傲冰霜,天底下,也只有他能有如此氣概吧。
離開凌霄山,初日漸升,小鎮上的茶肆酒家紛紛開始營業,十分熱鬧。
蘇白卿一路拉著靈馭狂奔,離開山頂。
奔跑中,蘇白卿髮髻鬆了,滿頭長髮傾瀉下來,如同一席黑瀑飛濺而下。靈馭被蘇白卿拽著,跑得兩腿麻木不聽使喚。
跑至山下蘇白卿才停下,靈馭不住地喘氣,斷斷續續道:“幹嘛,幹嘛呢,我們明明不用跑的。”
蘇白卿望著靈馭氣喘吁吁的樣子,笑起來:“靈力雖然方便,但你沒有想過他們為何能這麼快就找到我們藏身的地方,不過,現在暫時不用擔心了。”眸中露出一絲狡黠的神色,他拉著靈馭上了路旁的一輛馬車。
馬車來到了小鎮,他們下馬步行,穿過熙熙攘攘的早市,走過木橋,橋下是清冽的小河,潺潺的流水聲,好似人間的美妙曲調。
蘇白卿呼吸著清冽的河風,望著靈馭蹲在岸邊,問道:“靈馭,你母親究竟何故要追殺我?”
靈馭遲遲沒有回答,她輕嘆一聲:“你是狐族的人,這大概就是我母親要殺你的緣故。”
蘇白卿嗤笑:“就因為這個理由,未免過於牽強。”
靈馭不答,臉上的神情有種莫名的失落。
蘇白卿又道:“其實,不管處於何種原因,終究是你救了我。”
靈馭低低俯身,素手拂過岸邊的水草,道:“我們回京城去吧。”
蘇白卿注視著她,目光疑惑,他搖搖頭:“若用靈力話太容易暴露,京城離此處隔著千山萬水,一時難以到達。”
思慮一番後,他又道:“你先改變容貌,如此一來,你的人就不會輕易地找到你。”
“好!”靈馭點頭,表示贊同。
蘇白卿掏出符紙,對著空中比劃了幾下,靈馭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知何時她換了件黑色衣衫,她輕輕拂過自己的臉龐,水中倒映出來的是一張與她差不多年紀的臉,不對,這分明是,姚月紫。
靈馭一雙如淬了寒冰的雙眼,平靜的水面激起浪花,她狠狠地捏碎手中的水草,趁著蘇白卿不注意,偷偷用靈力換了一張臉。
正值下午,斜輝映照河面,如將河水鍍上一層黃金。
蕭衍下朝後,直奔落依閣。
姚月紫一改常態,見他進來,主動迎了上去。
經過半月的悉心調理,姚月紫的面色終於紅潤了些,她替他斟茶,蕭衍受寵若驚,接過茶盞不疑有他,順口喝了下去。
姚月紫美眸一動,隨即將目光轉向別處。
下一刻,蕭衍覺得渾身發軟,微涼的手掌剛撫上她小巧的臉蛋,他便朝她身上倒去。
重重的壓迫感襲來,姚月紫歉意地看著他,淺金色的衣袍上繡著數條金龍,她只猶豫了一瞬,便將昏迷的蕭衍步步拖到床榻上。
天色漸黑,夜色詭異迷濛。
姚月紫躲在城牆底下,此刻的她換上了一件男子的錦袍,接著,她反手將長髮挽成男子髮髻,手執令牌叫開城門。
看守城門的之人見姚月紫衣著華麗,不敢怠慢,忙問:“這位爺,深夜出城,可有令牌?”
姚月紫取出遞上。
守城之人一看,立即恭敬地說道:“小的立馬開城門,請稍等。”
姚月紫心中一喜,看來蕭衍以前曾給她的令牌權力很大。
銅閘開啟,守城之人推開厚重的城門。
姚月紫閃身出城,過了這道門,她便離開了皇宮,既然蕭衍遲遲拖著不肯讓她離宮,她便只能如此,一想到親自去找蘇白卿,她的心愈發難以平靜。
她飛快地奔跑著,不知何時起,她的髮髻全亂了,滿頭青絲隨風飛揚,她卻渾然不覺,只飛快地跑著。
天色漸黑,涼風習習,小河蜿蜒無盡。
抬頭,繁星倒映在水中,明亮如鑽。
靈馭全然變了模樣,蘇白卿打量著她,隨即凝了凝眉。眼前的女子,算不上人間絕色,倒也說的過去。
只是,蘇白卿眸子一沉,最終仍是什麼都沒說。
靈馭緩緩朝後倒下,望著滿天繁星,幽幽道:“我母親很恨狐族。”
蘇白卿坐下,靈馭側身,看著靜坐在一旁的他,俊顏上浮起她從未見過的惘然,他疑道:“為何?狐族與狼族歷來進水不犯河水,更維持了上千年的和平,若你母親執意如此,勢必會重新打亂兩族的平衡,等到那時,兩族紛爭不斷,又會捲起一場戰爭。”
靈馭輕輕一笑:“你有多久沒回過狐族了呢?”
蘇白卿面有疑惑,他不懂靈馭說的意思,自離開狐族,已整整百年的光陰,而他其間,一次也沒回過。
靈馭繼續道:“我自小被教導,狐族的人陰險狡詐,詭譎難測,與我們狐族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所以自小,母親便讓我獨身上戰場,我很少見到她的笑容,當我從戰場上帶回仇人,她卻笑得很開心,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愉悅。”
“你太久沒回狐族,所以不知道,其實狐狼兩族之間早就爆發過一場戰爭,是母親一手挑起的,而我從來都不覺得她這樣做有什麼不對,直到遇見了你。”
蘇白卿心一揪,原來他離開的百年間,竟發生了這樣的大事,諷刺的是,他是從敵人口中得知族人的訊息。
頓了一下,他深深地望著靈馭,苦笑道:“蓄意挑起戰爭的是她,那麼現在,狐族的主人又是誰呢?”
“鳳華!”靈馭沉吟片刻,復而答道。
蘇白卿面上的苦澀似浮雲搬轉瞬即逝:“真是個陌生的名字,看來你們在那場戰爭中,大獲全勝了。”
那一刻,靈馭徹底愣住。
蘇白卿忽然起身,一雙淬了寒冰的雙眼看著靈馭,幽幽道:“你說這些,是不是想要告訴我,我蘇白卿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竟會感激一個差點滅了我全族的仇人,還是,這一切都是你主導的,從一開始你便想要殺了我,替我療傷,也不過是要我對你心存感激,你可真狠,爲了讓我對你俯首稱臣,竟不惜自身性命救我。”
“靈馭。”說到怒處,蘇白卿狠狠捏住靈馭的臉頰,神情再認真不過,“我真想殺了你。”
這一刻,靈馭望著他的眼睛,清晰地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像是兩個小人在輕輕顫抖,她忽然覺得心痛的厲害,一下接一下,竟不敢在沉入他的眼底。
蘇白卿緩緩放開靈馭,獨自轉身離去。
山間的夜是深深的藍色,星垂平野,風吹草動,卻透著一股莫名的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