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是傳開的，而且這句話還是從蕭易寒的嘴巴里說出來。

    那傳播的速度，就像是瘟疫一樣，看不到，卻隨處可見。

    蔣雯雯的神情已經在暴怒的邊緣，我甚至可以看到她因為漲紅而暴起的青筋。

    “你！”

    蔣雯雯手中的碟子和碗都摔在了地上，周圍的人竊竊私語起來。

    蕭易寒已經站了起來，他的身高比蔣雯雯要高出太多，他的目光桀驁不馴，卻透露著冷笑的嘲諷：“一個靠殺死自己父母來得到撫卹金的女人，真是太噁心了，我看你根本就不配待在明德。”

    蕭易寒的笑容越來越濃烈：“因為你一年的學費，都是保險金吧？”

    貧困生在這個富家子弟聚集的學校是沒有的，就像是夜零說的，這裏沒有貧困生，可是卻有特殊生。

    這個特殊生，就是蔣雯雯。

    因為她的學費，是保險金。

    “這樣大家就都知道了，這麼一個女人，還配做學生會的部長嗎？”

    蕭易寒饒有趣味的看向我這邊的方向，彷彿像是在對我笑。

    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說話這麼耿直的蕭易寒，他似乎對人類的體系很瞭解，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瞭解。

    一個人如果總是高傲的，就會受不了低賤的生活。

    相反，一個高傲的人，也不會接受一個低賤的人融入他們的生活。

    這些富家子弟大概也是這麼想的。

    這就是所謂的人心。

    我突然覺得心裏有些悲涼，可是這一切都在蔣雯雯的身上破滅了。

    “你會後悔你今天對我做的一切。”

    蔣雯雯的神情陰沉而黑暗，明明已經變得漂亮的面孔，卻在此刻讓人覺得扭曲而不平常，宛如一個帶著面具的惡毒女人，她摘下了漂亮的表皮，露出的就只剩下醜陋的內心了。

    “那就看看，到底最後是誰後悔。”

    蕭易寒根本就不在乎蔣雯雯的這句話，他從來沒有怕過任何一個人。

    他拿起了桌子上的那碗粥，掀翻在了桌面上，粥順著桌面，滴在了地上，發出了滴滴答答的聲音。

    這是羞辱，毫不掩飾的羞辱。

    相信過了今天，蔣雯雯在明德大學的學生中也會變得不一樣。

    夜零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吃飯。

    我的目光還是沒能從蔣雯雯的身上移開。

    直到蔣雯雯完全離開為止。

    我吃著碗裡的粥，如嚼石蠟，完全沒有胃口。

    目光觸及到了剛纔蕭易寒倒在地上的粥，更覺得沒胃口。

    “我總覺得蔣雯雯會報復他，這種感覺很不好。”

    我忍不住說，這並不只是我擔心蕭易寒，只是方纔有一瞬間，自己彷彿從蔣雯雯的眼中看到了危險。

    夜零淡淡的說：“蕭易寒不是一般人能夠動的，他遠比你想象的要強大。”

    我勉強笑了笑，掩飾住了心底的不安，說：“或許吧。”

    或許是這樣的，可是我卻不能真的放下心。

    蔣雯雯的離開，就像是無形的印證了蕭易寒所說的話，其實用不到第二天，校內的八卦體系齊全到五分鐘之內傳遍校園。

    因為爆料的是蕭易寒和容若，所以更具有爆炸性。

    ‘蔣雯雯為保險金殺害父母’這一條訊息不脛而走。

    而且傳播速度之快，已經落到了系主任的耳朵裡。

    蔣雯雯的學生會部長職位，因此被撤。

    蔣雯雯有兩天沒在學校，銅鏡和梳子被運送過來的時候，她也依然沒有回宿舍。

    我已經在713的教室等了許久，蕭易寒和夜零等人應約而來的時候，我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我從小道訊息得來的，鏡子是漢代的四獸紋銅鏡，而梳子。”

    我將梳子帶了過來，放在了桌面上，說：“是漢代劉邦愛妾，戚夫人的骨頭。”

    骨梳，從前不過是以象牙製成的，可是在戚夫人死了之後，其骨，卻被做成了這種梳子。

    “古代的人也真是惡趣味了。”蕭易寒滿不在意的說：“你還想說什麼？”

    我的回憶被觸及在鏡子被送回來的那天，戚夫人在鏡子裡，目光幽怨，她大概是愛著劉邦的，以劉邦為天，兒子為地，至於到底為什麼她的骨頭會被做成梳子，她也不清楚。

    或許是因為呂雉想要年輕的容貌，烏黑的頭髮，所以聽信了方士之言也不一定，可是一個人，被困在鏡子裡這麼久，該是多麼的寂寞？

    我終究還是將戚夫人的願望說了出來：“我想求求你，能不能想個辦法，讓她死去？”

    這裏的‘她’當然就是戚夫人了。

    戚夫人所愛之人已經離世，而自己也不過是一縷精神體，附在了鏡子上罷了。

    我原本以為蕭易寒會覺得這件事情是小事一樁，他也會輕鬆的答應，可是這一次，蕭易寒卻正經了起來，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他說：“永生不死是有代價的，你真的以為什麼事情都能夠得償所願嗎？你太傻了，她既然是永生人，那麼她就算是上天入地，被火灼燒只剩下灰塵，她依然活著，就像是她被砍掉了雙手雙腳，依舊可以附骨鏡子，這是她所要承受的代價。”

    我微愣：“這算是什麼代價？”

    蕭易寒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冷漠：“永遠寂寞的活下去，永遠承受著生的痛苦，這就是代價。”

    我自認為沒怎麼見過世面，可是我依然覺得這樣的代價太痛苦了。

    每日每日都在鏡子裡，重複著當年的折磨。

    一般的人或許早就瘋了，可是永生人之所以是永生人，就是因為她們與天地同壽，因為與天地同壽，所以他們會痛苦。

    “可……可這不是他們自己能夠選擇的啊！”

    我極力為戚夫人辯解，卻聽到蕭易寒嗤笑著說：“你以為永生人生下來就是永生人嗎？”

    “難道不是？”

    我駭然，這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蕭易寒說：“永生是異能人求來的，他們為此失去了疾病和短暫的生命，換來了永生永世的孤寂，作為一個異能人，你連這點都不知道？”

    我下意識的去看夜零，他卻看向窗外的風景，恍若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