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易寒抓緊了我的手腕，他攥的我生疼，可是容若依舊站在那裏，失去了哥哥的容若，體內的某種力量正在暴走，我和蕭易寒都能看出來他身上外洩的白色光暈，那樣子彷彿很快就會自爆。

    “容若！”

    我喊著他，容若看向我，說：“雖然我還是沒辦法記得你，以後……”

    容若的聲音消失在了空氣中，廢棄的實驗樓在以看得見的速度坍塌。

    蕭易寒抓緊了我的手，竭盡力氣的喊著：“走！”

    可是我的目光無法離開容若，他衝我笑著，眼角有淚水劃過，我想要掙脫開蕭易寒的手，可是我的雙腿早已經癱軟了下來，我喊著容若的名字，我一次又一次的叫著他，可他還是沒有要離開，他站在那裏，我想他是打算和這個充滿了骯髒和血腥的實驗樓一起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亡。

    是贖罪嗎？是爲了容顯嗎？我從他的眼中讀出了很多，他消散在空氣中說的那句話，我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了。

    脖頸處的指環項鍊緩緩地掉落在地上，我想要伸手去抓住它，可是它已經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這裏已經要坍塌，蕭易寒拉著我，我們從樓梯滾下去，我看著蕭易寒蒼白無力的面孔，眼淚不住的從我的臉頰滑落。

    他早已經沒有力氣了，實驗樓搖搖欲墜，我想，這一次我們是真的要死去了。

    “送歌，你跑……快跑……”

    “我不走，我走了你怎麼辦！我不走……”

    “走！”

    “我不走！”

    蕭易寒抓著我的那隻手已經無力的倒在了地上，我抓緊了那隻滑落的手，眼淚一點一點的滴落在了蕭易寒的手背：“你別放棄……蕭易寒你不能放棄！羅彬生會來救我們的！夜零會來救我們的！你撐住！”

    蕭易寒笑了，很快他就咳出了鮮血，那樣子痛不欲生。

    “你撐住，我救你！”

    “宋歌……宋歌！”

    我從來不覺得治癒能力帶給我什麼好處，就算是擁有治癒的能力，我也從來沒有因此而改變我將死的命運。

    治癒異能無法將我的心臟病治癒，也無法改變我即將病發的人生軌跡。

    可是治癒，卻能夠延緩別人的生命。

    比起自己，我更想讓蕭易寒活著。

    蕭易寒的臉色蒼白如紙，我握著蕭易寒的那隻手都覺得寒冷，逐漸蒼白僵硬的手，我已經分不清楚是我的還是他的。

    直到我覺得周身寒冷，心跳的速度幾乎要呼之體外，那鑽心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自己，我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小歌……小歌……”

    這個世界已經與我毫無關聯，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愛的你，餘生只有你一個人，你要好好照顧你自己。

    恍惚間，我睜開朦朧的眼睛，我看到了手術燈打在我的臉上，就如同三年前的那一天，我拼盡全力救回了容若，然後他和我一同進了醫院，那個時候的自己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在之後，容若就不再記得我了，我的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去，即使是在朦朧之中，我都記得我失去了容若的事實。

    “小歌，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小歌？”

    羅彬生的聲音充斥在我的耳邊，我已經感覺到了我思緒的紊亂，我的腦海裏全是蕭易寒的影子：“蕭易寒……蕭易寒……”

    “小歌……”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雪白的天花板，從窗戶處射進夕陽的光線，視線有些模糊，直到最後完全清晰，夜零正坐在我的旁邊。

    “蕭易寒呢？”

    我的聲音沙啞。

    “你已經睡過去三天了。”

    “蕭易寒呢？”

    夜零一如既往，他從來不會因為什麼而露出傷心的表情，尤其是在夜零找回了千年記憶之後，他更加看淡了生死。

    生與死，對他來說，就像是走馬觀花，他已經看習慣了。

    只是我無法向夜零那樣看淡一切。

    心跳的速度緩慢，但是跳動的有力，我的心臟從沒這樣跳動過。

    彷彿想到了什麼，我的眼圈是紅的，我坐起來，又問了一次，聲音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顫抖：“夜零，蕭易寒……他在什麼地方？”

    夜零的一雙眼睛總是慵懶著的，一雙漠然的眼睛，他看著我，沒有躊躇，而是將手裏的那張紙放在了我的手裏。

    那張紙還是嶄新的，我看不出上面有任何痕跡，當我顫抖著手接過的時候，我感覺的心跳的張力，我的心從來沒有這樣跳動過。

    紙上寫著：送了一份禮物給你，決不准你扔下。

    我低著頭，頭髮遮住了我所有的面容，這是我最後的保護層。

    我捂著心口，那不是我的心臟，而是蕭易寒的心臟。

    “他是器官衰竭而死，但是他的心臟是好的。”

    “為什麼……為什麼不救他？”

    “他已經活不了了。”

    我攥緊了那張紙條，眼淚一點一點的落在上面，就連最後一面，我都見不到了。

    朦朧間我聽到他叫我，他在叫我小歌，他總是不願意叫我小歌，總是想要將所有的痛苦都背在肩上，他總是不愛笑，孤僻又孩子氣。

    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他的脾氣暴躁，他喜歡一個人坐在黑夜的窗戶旁。

    他擔心著某一天，他會離開這個世界，然後活著的人會因為他而痛苦。

    他又害怕著某一天，等到他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世界上又沒有一個人會記得他，也不會有一個人為他立碑。

    這樣善良的他，選擇了前者而非後者。

    我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海螺，那是他送我的第一個生日禮物。

    夜零將海螺放在了我的手心上，我記得蕭易寒那時候說，把海螺放在耳畔旁就可以聽到海螺家鄉的海浪聲，我突然好懷念月亮島的日子。

    當我將海螺放在我耳畔的時候，恍惚聽到了一陣陣海浪拍打的聲音。

    我笑了，然後我看向窗外，外面的夕陽滲透著一切生物，溫暖之餘又讓人覺得悲傷，我望著窗外，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我知道，我會活的很久，哪怕是孤獨寂寞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