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番外篇
那個時候他不過九歲,一個九歲的男孩兒,臉上總是看不出笑容。
那個男人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一貫的溫和笑容,他說:“姓蕭?我給你起一個名字,以後你叫蕭易寒。”
為什麼喜歡黑色?因為夜晚是黑色,當他穿上黑色的衣服時,就能夠和夜色融為一體。
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他無法做到面無表情,他害怕的躲在房間裡,三天三夜沒有閤眼,最後因為太累了而睡著,夢裏,那個被他燒死的人化為飛煙,然後聚攏到他的面前,那一雙怨毒的眼睛讓他感覺到恐懼。
可是很快,這種恐懼感就被習慣而變得麻木,當他看到容若的時候,他穿著白色的衣服,與他完全相反,那是一個溫柔而又善良的人,身上不沾染任何的血腥,但他的笑容之下,卻還是無盡的寂寞。
寂寞的人觸碰到一起,就如同相依取暖,但寂寞的人註定沒有辦法從另外一個寂寞的人身上取得任何的溫暖,那不過是短暫的假象。
他人生中第一個難關,就是在那天陽光明媚的天氣,倒在融安醫院的門口。
他覺得很幸運,因為在這裏,他遇到了他這一生中最愛的女人,即便那是多年以後。
陽光灑在他因為劇烈疼痛而發寒的身體上,一個模糊不清的臉龐湊過去,然後一雙軟糯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想要掙脫,可是他沒有力氣。
直到一股暖流劃過他的全身,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從未感覺到的溫暖。
溫暖,這兩個詞對他來說極盡奢侈。
他從病床上醒來,想要找到那個女孩兒,還是未果。
多年以後,當他知道那個帶著治癒異能的女孩兒就是宋歌的時候,他笑了,那是淺淡而又為此而高興的笑容,誰也沒有發現,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是他最珍貴的甜蜜。
可是愛情,對於異能人來說太過奢侈,尤其是深深陷入泥潭而無法自拔的他。
“所以,我只知道你還活著,那就是對我來說最好的訊息。”
在教室裏,看著她和容若相互擁抱在一起,陽光之下,閃閃生輝。
他背對著牆壁,在陰影處抓出了血痕,其實,只有同時生活在陽光之下的人,才最為相配。
誰也不會喜歡現實,因為現實殘酷。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能永遠這麼幸福下去。”
他坐在空曠的,她打掃過的教室裏,拿起了一支筆,他的字不好看,這也是他最後寫給她的一封信,這封信或許她看不到,他也希望她看不到。
‘答應我,即便是一個人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還有,那就是我愛你。
就算我從沒有對你說,但我愛你,即便是死了,我也永遠愛你。
那天,一切結束的日子,羅彬生極力的搶救他,可是鮮血已經染盡了他的衣襟,他再也沒有辦法守在她的身邊了。
所以,把我的心臟給她,這是我唯一能夠為她做的。
當他合上眼睛的時候,畫面停留在多年前的那個陽光下,救了他的小女孩兒,面容逐漸清晰了,然後模糊,直到世界一片昏暗。
從此以後,我的心臟將在你的身體裡跳動,如果有一天它死亡,我們就會相聚了,我在天堂的那一邊等著你。
但像我這樣作惡多端的人,可能會下地獄吧。
不過沒關係,我會在那裏看著你最美好的一生。
信封就藏在了書桌裡,宋歌又一次去打掃教室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年。
她穿著白色的裙子,戴著一朵白色的花,白皙到透明的手,將微微泛黃的紙條開啟時,她又一次流了眼淚,這一次,她的嘴角泛起了淺淡的笑容。
記得殷素文自殺的前一天,她曾經極力的勸阻過,可她得到的回答到如今才明白。
‘說到底,我們的生命也就只有三十年吧,我不能忍受未來十年都沒有他的日子,我做不到寂寞的活著。’
她也做不到寂寞的活著,當她拿著那個紙條,走上天台的時候。
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她終於理解為什麼殷素文會選擇自殺。
她一直以為那是不理智的,一個最愛的人用他自己的性命救回了你,又為什麼會選擇放棄生命?
可她現在才明白,殷素文當時很清醒,甚至是從未有過的清醒。
愛這種東西,如果只有一個人,又怎麼永遠的愛下去?
我希望我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是愛著你,我希望我生命的最後一刻還記得你。
我希望,在天堂的那邊,我可以和你早點相遇。
宋歌撫摸了一下她手腕上的星星手鍊,還有她握在手裏的海螺,夏天的天氣總是炎熱,但是小雨過後,還算是清明。
尤其是夕陽落下,微風吹在身上,很舒服。
當時,她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天空。
整整一年,我都無法抑制對你的想念,偶爾想起你的時候,我才覺得世界是暖的,可是當午夜夢迴,我在病床上驚醒,周圍沒有一個人,我才記得你早已離我而去,整個世界又墜入了冰窖。
宋歌將手機和信紙放在了天台上,嘴角泛起了笑意。
縱身墜下,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可自己沒有一點的恐懼,心跳的好快好快,就像是那天在月亮島,蕭易寒抱著自己,耳畔傳來的心跳聲一樣。
心跳催促著我,快一點,再快一點。
好像當自己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能看到陽光灑在那人的身上,他背對著陽光,看不清面容。
然後一個溫暖的懷抱將自己托住,抬眼去看時,容若正對著自己笑。
那個人對她伸出了手,他好像從沒說過我愛你。
鮮血蔓延在整個花圃,隱約間,她看到了天空上的光暈,巫豔豔、容若、容顯、黎明、小佩兒……最後是蕭易寒,他穿著白色的西服,胸口戴著一朵白色的花,正笑著,對她伸出手。
是天堂嗎?
耳畔響起他低沉而又充滿笑意的聲音,恍惚說了句: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