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為我最後的妥協，我按照蕭易寒說的，將他整個人平穩的放在了床上。

    蕭易寒的軟弱毫無保留的袒露在我的面前。

    很難想象，在這個脾氣暴躁的蕭易寒身上竟然還可以露出這樣的一面。

    “你還不出去？”

    蕭易寒的聲音極盡忍耐，我甚至能夠看到他因為疼痛而鬢角暴起的青筋。

    我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勇氣，整個人就坐在了床邊，說：“我還是看著你吧，萬一你要是出點什麼事，我在門外也不知道怎麼辦，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還是要第一時間聯絡羅醫生。”

    “你就這麼信賴那個羅醫生？”

    我心裏‘咯噔’一聲，只是蕭易寒已經沒有了思考的力氣，整個人在床上痛苦的蜷縮著，鬢角的冷汗讓我的心一下子揪起來了。

    治癒，對了，我的治癒異能。

    我總是想要像是一個正常人一樣活著，可是我很清楚，那股力量就在我的血液裡，我此刻只要握住蕭易寒的手臂，就一定會減輕他的痛苦。

    可是減輕蕭易寒痛苦的同時，我也將流逝我寶貴的生命。

    毫不猶豫，幾乎是在我思考的一瞬間，我伸出了我的手，放在了蕭易寒的手臂上，生命力流逝的很快，心臟也跳的越來越快。

    蕭易寒大概是察覺到了身體上的異常，有一股暖流蔓延在他已經冰冷僵硬的四肢上，另外又有一股冰冷的像是寒冰一樣的氣息，正在他的五臟六腑中驅散一切的炙熱。

    猛然，蕭易寒回過神來，一把拽開了我的手臂，那力道已經恢復了，他瞪著我，那雙眼睛裏滿是緊張和怒意：“誰讓你這麼做的？宋歌！”

    我的嘴唇有些泛白，甚至有些乾涸，不知道是不是流逝的速度太快，我覺得額頭暈暈的，這些天，治癒的能力用的太多了，可是這一次卻沒有那麼的痛苦，更沒有覺得病發距離我越來越近。

    彷彿是某個線牽引著我，將我的心臟固定住，它的跳動除了稍快之外，沒有絲毫的異常。

    “我……我沒什麼事，就是有點……”

    暈還沒有說出來，我只覺得兩眼一黑，之後發生了什麼，就全然不知道了。

    有的時候，夢境可以折射很多現實中的事情。

    我想到了很多，比如過去、現在，可更多的是未來。

    我竟然夢到了我盤起了長髮，一副三十歲的裝扮，穿著樸素的毛衣，手裏則拿著一個搖鼓，搖籃裡躺著一個粉嫩可愛的嬰兒，我細心地照顧著他。

    從門外走進來的，是蕭易寒，不是那副青澀冷漠的神情，而是帶著溫和的笑意，手裏拿著的是晨起早市上賣的菜。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我睜開眼的那刻，所有的幸福在一瞬間消散乾淨。

    我又成了那個宋歌，活不過五年……不，應該是活不過兩年的宋歌。

    我想要一個孩子，我的夢境這麼告訴我。

    眼淚順著眼角流在了枕頭上。

    孩子，我竟然會想要一個孩子。

    我想要一個，我和蕭易寒的孩子。

    是因為我太害怕失去他了嗎？是因為我太害怕死了嗎？

    死亡距離我好近好近，我甚至能夠感受到它就在我的身邊，手裏拿著鐮刀，隨時奪去我的生命。

    孩子，血脈的延續，自己存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憑證。

    與其病死，我更希望我能生下一個孩子，然後死去。

    “你剛纔用異能救我。”

    蕭易寒看著我，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月光照在他的眼睛上，倒映出的是我的影子，那麼清晰，那麼認真。

    “我不用異能救你，難道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死？”

    我也十分認真地看著蕭易寒。

    我不想看著蕭易寒死，我絕對做不到。

    蕭易寒攥緊了拳頭，他想要用藥去救她的性命，然後她用她的性命又救了他，這算是什麼？

    我坐了起來，語氣十分平靜的說：“你不用驚訝我救了你，我救你是因為我的良心過不去，不是因為我善良，我纔不是容若。”

    “胡言亂語。”

    蕭易寒瞅了我一眼，我笑了笑，說：“我是聞著菜香味兒醒來的，你不打算讓我吃點東西嗎？”

    蕭易寒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桌子上的菜餚。

    他剛剛做好沒幾分鐘，他的神色緩和了不少，問：“你是問著飯香醒來的？”

    “不然呢？我這麼懶，如果不是因為太餓了，纔不會醒。”

    “沒出息。”

    當蕭易寒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雖然帶著滿滿的嫌棄，可是我卻能夠感受到，他話中帶著的那麼一絲不忍。

    我勉強笑了笑，肚子也已經開始餓了。

    蕭易寒將飯端在我面前的時候，難得沒有了我討厭的胡蘿蔔和油麥菜。

    我一筷子一筷子的夾著肉，十分沒出息。

    “慢點吃，沒有人跟你搶。”

    我一邊塞著飯，一邊問：“你不吃？”

    “我沒胃口。”

    我回過神來，自己還躺在蕭易寒的床上，而蕭易寒就坐在我旁邊，房間裡的燈火曖。昧不清，是昏暗的，我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還有剛纔自己做的夢。

    我突然放下筷子，試探性的問：“蕭易寒，你有沒有想過，要一個孩子？”

    蕭易寒看著我，就這麼平靜的看著，過了一陣兒，說：“我不會要孩子，絕對不可能。”

    “為什麼？”

    我忍不住問，作為異能人，最希望的就是有一個自己存在過的痕跡。

    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蕭易寒說：“把他生下來，然後讓他和我們一樣的命運？夜裏被噩夢折磨，存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死去的心情，渾渾噩噩孤獨地過這一輩子？這麼痛苦的人生，我寧願不要，我也絕對不會要。”

    我沉默的看著蕭易寒，我自私的夢，反映了我自私的內心。

    我果然不如容若那樣的溫柔，那樣的善良，是啊，生下了孩子，卻給了孩子這麼痛苦的生命，我突然回想起了過往的自己。

    就是在這樣的痛苦生命中掙扎、徘徊，直到現在。

    我沒辦法想象，我生下了孩子，然後讓他也承受沒有父母，沒有親人，沒有愛人的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