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反噬2
蕭易寒靠在臥室的門上,逐漸覺得四肢冰冷起來,五臟六腑像是被火燒一樣,外冷內熱,這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這些年來最可怕的折磨。
昨天晚上的事情,在他的腦海裏無比清晰。
他能記得,宋歌也一定可以記得。
他只能夠當做不記得一樣,他喜歡宋歌,喜歡但永遠說不出口。
蕭易寒在地上蜷縮著,像是一個無助的小孩子,他很久沒有這麼疼了。
像是烈火灼燒他全身一樣,明明是他的異能,可是當反噬的時候,卻那麼的清晰痛苦,這算是一種懲罰嗎?他做了這麼多的壞事,他也從來不奢望能有什麼好的結局,死亡對他來說,可能就是明天,又或者是下一秒。
只是他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貪戀生呢?
生的渴望這麼的強烈,他還想多在宋歌的身邊,哪怕多一秒也好。
“蕭易寒?你怎麼了?你開開門!”
我站在門口,一聲一聲的喊著,腦海裏浮現的全是剛纔蕭易寒隱忍的痛苦。
就算是蕭易寒能夠裝的若無其事,可是鬢角的冷汗,是怎麼都掩飾不下的。
“你要是不開門,我就進去了!”
我一咬牙,蕭易寒這樣的人,所有的痛苦都要咬碎牙吞進肚子裡。
房門被開啟,蕭易寒已經失去了最後一個防護膜。
他就像是剛剛降生的嬰兒一樣,赤。身、裸、體的袒露在空氣中。
“蕭……”
“滾……滾出去!”
蕭易寒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回來的時候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病發和反噬同時襲來,他根本就招架不住,只是躺了幾個小時,甚至連緩衝的時間都算不上,羅彬生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夠讓一個病人休養幾個小時就能復原如初的。
這一點,我心裏十分清楚。
我立刻拉住了蕭易寒的手臂,喊道:“我帶你去醫院!”
“我說了,我不去醫院,你出去!出去!”
“你連推我的力氣都沒了!萬一你死在這裏怎麼辦?你就留下我一個人!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怎麼辦!”
眼淚奪眶而出的時候,我才知道蕭易寒對我有多麼的重要。
我從前從來沒有想過,失去一個人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直到容若差點死在我的面前,而這一次,我要親眼目睹蕭易寒這麼的痛苦。
痛苦的像是馬上就要死去。
從心臟開始,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痛苦,我深有感觸。
我看得出來,蕭易寒的痛苦比我的痛苦要多出百倍。
這不僅僅是病發,還是反噬。
我從沒有感受到過反噬的痛苦,可蕭易寒,意志這麼堅定的蕭易寒,也會因為反噬而露出這樣痛苦的表情。
可見一斑了。
我緊緊地拽著蕭易寒的手臂,將他搭在身上,沉重的像是一個沙袋。
“你放開我……聽見沒有?”
“我不!”
“宋歌!你以為你是誰?你放開我!”
“我不!”
眼淚滴在了蕭易寒的手背,他從沒有這麼渴望生,可是生的代價太大了,他從前寧願死,但是不能死,他還需要守護在容若的身邊。
容若,那個世界上只有善良才能形容他的詞彙,為一個人奮不顧身,會逐漸變成了使命,當這個使命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時候,人就有了活下去的動力,這何嘗不是另外一種活下去的強烈意願呢?
蕭易寒已經沒有力氣了。
他看著他旁邊的這個女人,眼角有一滴眼淚,眼圈是紅紅的。
他多想伸出手來,輕輕地拂去她眼底的淚水。
可是不行,他決不能這麼做。
他如果這麼做了,留下來的就只有痛苦了。
異能人的愛情,註定沒有什麼好結果。
異能人,就像是孤獨地化身,他們只能一直這麼孤獨地走下去,因為孤獨,所以到死的時候,纔會沒有人傷感。
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記得,他曾經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人會為他立一塊墓碑。
每次想到這裏的時候,蕭易寒就會覺得心口一處空落落的,然後就是茫然無措,然後就是惶恐痛苦,可是這樣的反反覆覆,時間一久,他就會覺得不過如此,心口早已經麻木了,這樣的可能性也被一點一點的掩埋。
“你不想要讓我和容若擔心,你就跟我去醫院,聽到沒有?你不能死!聽到沒有!你死了,我怎麼和容若交代?你死了,你的小佩兒會不會傷心?你要是死了,我還會記得你……”
我的聲音越來越低,蕭易寒的目光中似是明亮了一瞬,只是短短的一瞬。
眼淚這種東西,是最沒有用的,它只是表現自己懦弱的一種方式,容顯跟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只有十三歲,那個時候,我因為害怕死去而痛苦難受了很久。
這是異能人必經的一個階段,因為我很清楚的知道,人如果死了,絕對不可能復生,人也沒有靈魂,有的只是這輩子短暫的時光。
所有的異能人大概都會這麼想吧,不接觸任何人,孤獨這一輩子,然後孤獨地死去,那時候,什麼都沒有留下,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自己了,也沒有關於自己的任何痕跡,沒有人還會記得自己。
那樣的惶恐,我曾經午夜夢迴,會被驚出一身的冷汗,然後默默的躲在被子裡大聲痛哭。
所以對於異能人來說,最重要的是生命,另外一樣最重要的,就是所愛的人。
蕭易寒像是被我打敗了,語氣中不再是那樣的頹廢放棄,而是放軟了聲音,淡淡的說:“放我下來吧。”
我正要拒絕,就聽到蕭易寒說:“我沒事,你把我送到床上,我要休息了。”
“可是你剛纔……”
“反噬這種痛苦,你覺得有人能夠幫我麼?去了醫院,只是換個地方繼續痛苦,昨天晚上你給我吃的藥,再給我一粒。”
我看著蕭易寒那依舊蒼白痛苦的臉,他現在多說一句話都是困難的。
可是那一雙眼睛裏明顯的表示出,這是他最後的讓步,他絕不可能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