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行之覺得自己最近真是倒黴透頂。

    之前群架，在一個小旮旯角里卻被主任逮住。今天週五，他剛反省完了一週回校，本以為能平平靜靜地度過，然後週六日放假了繼續得浪，可大課間...

    班主任老牛卻在講臺上神情激昂，“同學們，一會兒了，第四五節課我們來做個數學測試，下午分數就能趕出來，這次考不到80分的同學啊，回家放假之前統統有獎。”

    話音剛落，班裏就被激起了一片絕望的哀嚎。

    楚德驚恐地轉身，對著康亦拜上三拜，喊道，“學霸，救我！”

    椅子也被身後的人踹了一腳，趙行之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左護法，幫個忙。”

    WTF？？？毛的左護法稱號啊？！

    康亦回頭，皮笑肉不笑的對著趙行之，說，“求人幫忙，要有著跪下磕響頭的覺悟，再說了，我們不過是個普通的前後桌關係，憑什麼我要管你？”

    趙行之接招，笑眯眯的，說，“就憑全網都在傳啊，我的小、姘、頭。”

    最後的幾個字硬被他喊的甜膩膩。

    “......”

    噁心上頭，拳頭出擊。

    眼睜睜看著趙行之逗得康亦又打鬧了起來，楚德這心裏呀，真是十萬火急。

    視線亂撇，匆忙地，尋找著下一個能讓打起小抄的人，楚德不經意側頭看見沈暮生的時候，微微一頓。

    這人不是說自己連二十分都考不了的嗎？

    那為什麼現在了還能氣定神閒地玩手機！

    楚德覺得沈暮生肯定是不瞭解事態的嚴重，他微微湊近了些，問，“沈兄，你知道班主任牛峰的外號是什麼嗎？”

    沈暮生抬眸，反問，“是什麼？”

    “出題狂魔啊！出題狂魔！！”楚德痛心疾首地握拳敲了敲桌子。

    他回身從書桌裡掏出了一摞做過的卷子，微笑說，“這都是因為我考不過老班的及格線，他為我量身定做的卷子，注意，沒有一題重複的哦。”

    “......”

    沈暮生看著那足有半本書厚的紙張，頓了頓，他默默地放下手機，拿出了嶄新的數學課本。

    目的達到，楚德滿意地點了點頭，覺得真是孺子可教。

    康亦回身，就看見了沈暮生在唰唰翻書，速度奇快，一目十行。

    但...那只是本連名字都沒寫的新書啊。

    “美人同桌，”康亦扶額，她拿出了自己的錯題筆記本，勾選出幾道題目，推到了沈暮生的面前，“這些都是必考的，換湯不換藥，你快看看吧，不會的我給你講。”

    沈暮生接過，道了謝。

    身前身後的楚趙兩人一看，便都開始齊齊抱怨，大抵的意思就是康亦豬油蒙心，重色輕友。

    康亦被他們吵得煩死，況且她的美人同桌也能聽見，便急急地堵他們倆說，“別鬧了，給你們講也不聽，反正目力好的就抄，但，傳答案的事情不做。”

    又是一陣哀號。

    兵荒馬亂的一天，就這樣結束。

    下午出分，臨近放學，康亦考了一百二十三，而她的前後右那三位，都被老班一起叫去，領獎了。

    琪琪老爸的電話打進來的時候，康亦正在收拾書包。

    她出了教室，拐進走廊，沒來由的緊張。

    “喂？童叔。”

    “哎，康亦啊，琪琪醒了。”手機像是被傳到了另一個人的耳邊，電話那端一陣嘈雜。

    隨後，一個低低又軟糯的女聲傳來，叫她，“小亦啊...”

    康亦一下子就捂住了眼睛。

    那邊又小小的咳嗽了幾聲，哽咽著，“我..我醒了...”

    “嗯...”康亦下意識的點頭，抬手又抹了抹眼睛，放學鈴聲響起，她又說，“我現在就去看你。”

    “不..不用，”琪琪像是笑了，“明天再來吧，我，有很多話想說。”

    又和童叔聊了幾句，康亦這才切斷了電話，回教室了。

    班裏的同學幾乎都已走光，而趙行之他們卻還沒有回來。

    康亦平時也總和他們幾個一起回家，於是現在，她便隨手抽出張卷子，邊做邊等。

    夕陽光透過了窗戶，打在地上，襯得周圍一片暖洋洋。

    大約又過了十幾分鍾，教室的後門被人推開，康亦抬眼一看，是沈暮生。

    他的手裏多了兩份卷子，撞上她的視線後，像是被識破了什麼，突然揉了揉鼻子。

    其實康亦也沒想到，原來她的美人同桌沒開玩笑，分數…真的過不了二十。

    趙行之他們緊隨其後，拖著長長的步伐，有氣無力。

    楚德把卷子塞進書包，仰天長嘯，“行哥，我想打球，不想被數學題折磨死啊啊啊啊...”

    趙行之也不理他，伸手揉了揉康亦的腦袋，只說，“走啦，走啦，我請客，據說文堂路上新開了家川菜館，味道不錯，先去吃飯，再說死吧。”

    楚德一聽能蹭吃蹭喝，立即沸騰。

    康亦迅速整理，隨即，笑意盈盈地邀請，“美人同桌，你餓了嗎？一起去吧。”

    沈暮生看著趙行之熟稔地拎起了康亦的書包，挎在肩上，也便低頭收拾，只說，“那個，我還有事。”

    被明幌幌的連續拒絕了兩次，康亦出了校門走到路上，看著地面歪歪斜斜的影子，情緒還是有些怏怏。

    楚德一臉的看熱鬧不嫌事大，他吧唧吧唧嘴，評價道，“哎，康亦，不是我說，你這同桌可真真得是個高嶺之花，那脾氣...佩服佩服。”

    康亦無話。

    趙行之也悠悠搭腔，“我今天一見，倒發現這新來的長得是真不錯，那小臉...”他沒說完，便見康亦正警惕地望著他，一臉的護食之相。

    楚德也忙湊了上來，賤兮兮的，問，“明人不說暗話，康亦你準備了什麼攻略沒，能一舉拿下那高嶺之花。”

    康亦搖頭，她的美人同桌總是一副遊離於人群之外的模樣，每次他們一群人嘻嘻哈哈，可轉頭看著沈暮生沉默，緊抿唇角，似有心事，康亦的心裏就莫名的空落落。

    這個年紀，誰不是呼朋喚友，肆意玩鬧。

    康亦握拳，如表決心，“其實吧，我現在只有一個簡單的小目標，就盼望著他能早日的融入我們，開開心心的就好。”

    楚趙兩人，想了想沈暮生那面帶寒霜的臉龐，同時反問，“你確定這是個小目標？？？”

    “......”

    週六本來很適合睡回籠覺。

    但康亦滿心滿眼的想要早點見到琪琪，她便六點就收拾好，擠上公交，出門去了。

    海誠醫院，到處都瀰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十二樓三號病房，康亦推門進去，一眼就看見了靠門的病床上，還在昏睡著的琪琪。

    她瘦了很多，臉小小的，沒有健康的唇色，看上去整個人都蒼白無力，瘦弱可欺。

    大約是康亦拉動椅子的細微聲響吵到了她，琪琪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喃喃道，“小亦...”

    康亦環視四周，發現了琪琪沒有陪床的人，便問，“童叔呢？”

    琪琪像是疲累不堪，她又閉了閉眼睛，嘆了口氣說，“今天我爸媽去離婚了。”

    “......”

    “一會了我奶奶來，”琪琪伸出手拍了拍病床，康亦會意便也躺了上去，反手摟住了她。

    窗外的花樹隨風搖曳，送來陣陣清香。

    小小的一團，拱在懷裏，康亦只聽見悶悶的聲音傳來，“其實...我從很小的時候就不明白，他們兩個是爲了什麼過在一起。”

    “我媽嫌棄我爸沒有本事，不會掙錢，我爺爺一直想要孫子，挑起事端...”琪琪哽了一下，康亦輕輕的拍著她後背，撫慰。

    “後來...生了兒子，還是吵架，我爸便煩的常年不在家，”琪琪死命的抱緊了康亦，像受傷的小獸那樣汲取溫暖，“這次，他們終於都有了理由，我就是個導火索，他們全都解放了，可...”

    眼淚突然源源不斷的流了出來，童琪琪咬住嘴唇，哽著。

    可...可她又做錯過什麼！

    “琪琪，沒事了，沒事了...”康亦的眼淚滲進了枕頭，琪琪之前從來沒有這般詳細的，講過她的家庭情況。

    康亦聽得生氣，也措手不及，她不太會安慰別人，便一直輕輕拍背，重複著，“沒事了，琪琪，你什麼都沒有做錯，也不會再有人欺負你，沒事了...”

    護士來查病房，康亦起身記下了今天的注意事項，回身就看見琪琪閉著雙眼，呼吸平穩的睡著了。

    真的太累了，也太沉重了。

    九點多的時刻，琪琪悠悠轉醒，像是恢復了精力，她微微笑著，“小亦，我餓了。”

    康亦替她打了份清粥，琪琪邊吃，康亦邊把最近的趣事講給她聽，兩人嘻嘻哈哈的，很歡樂。

    沒過一會兒，琪琪的奶奶也到了，老人很慈祥，做了一大堆的吃的。祖孫三個待了一天，平靜也快樂。

    下午五點，康亦說要陪床，卻堅決地被老人趕回家了。

    晚上七點。

    躺在床上，康亦百無聊賴，她拿出手機，開啟微信晃了一圈。

    一個個人名劃過，也沒有想要和誰聊天的慾望。

    頓了頓，康亦忽的想起，她的列表裡，還沒有美人同桌的名字。

    進了微信班級群，康亦一看，沈暮生居然...還沒有加進來。

    點開了和班長的聊天視窗，康亦問，“班長，為什麼我同桌還沒有加群？”

    過了會兒，班長回，“...之前他說他沒有微訊號，這不我也纔剛剛要到...”

    “那你給我吧，”康亦噼裡啪啦的打字，“我也加上。”

    “好。”

    班長傳來了沈暮生的微訊號，康亦點了新增朋友，複製查詢。

    畫面切換，顯示出了沈暮生的詳細資料，他的頭像，是一個手繪版的暗黑城堡。

    沉默，冷然...康亦看的呆了呆，莫名得想起了沈暮生的那雙不帶感情的眼。

    輕觸幾下，城堡放大，康亦心中忽生出種，一切都在向她開啟了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