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一天天低起來，往年進入12月就該下雪的H市還不見有什麼動靜，只是天氣陰沉阿莞偶爾倒也愛去海邊走走，一邊看著海面的白浪，一邊想象下雪的日子。聽說這裏的雪花都是能夠看見形狀的，也不像延川極冷的時候下著小冰粒子劈啪作響，這裏的雪總在夜晚安安靜靜地來，聽不著動靜。天一亮推開門窗纔看得見那片茫茫，一醒來就是一個夢境般的驚喜。

    在海邊待著感覺冷了，就到海邊的咖啡店買一杯熱可可，坐在窗邊的位置再發一會兒呆，再慢慢地走回宿舍。上了大學的阿莞喜歡上了喝咖啡，但是冰美式只有在夏天或者暖烘烘的屋子裏喝纔好，被海風吹得發抖的阿莞還是會老老實實地點一杯熱可可。

    喝咖啡的日子，阿莞晚上總會睡不著，有時候宿舍已經睡著的舍友們此起彼伏的呼吸聲讓精神飽滿卻也想要睡覺的阿莞覺得煩躁，她會輕輕地下床去走廊，躡手躡腳地走到樓梯，來來回回地爬樓梯，有些累了就坐在樓梯口看宿舍樓下暈黃的燈光。

    那時候阿莞總是會想，以後絕對不能再貪喝咖啡了，尤其還不是週末的日子，絕對不能喝。深夜裏一個人的清醒會讓阿莞想起很多的事，千里之外外婆家的小溪、延川中學濃郁的香樟樹、送錯信的那個晚上還有和舒杏她們逃掉晚自習去操場散步的日子。沒有鄉愁的阿莞也會有幾分孤獨，睡不著的夜裏H市就顯得陌生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找誰聊聊天。

    失眠的事情阿莞沒有和代續講過，她覺得要是說了估計自己又該多一個不能喝的禁止項了，或者代續也會醒著陪著阿莞將咖啡的影響力耗完，在黎明之前才能去眯一會兒。總歸是不應該的，代續有什麼錯呢，要陪著自己熬夜。

    爬樓梯也沒有用的時候，阿莞就會再下一份更堅定的決心，下次絕對不再有課的日子喝咖啡。然後開啟開學辦手機卡時送的手電筒，躲在被窩裏聽歌寫日記，雖然最後總會寫到別的奇怪的故事。眼睛有些酸澀的時候，阿莞就可以準備睡覺了。

    喝完一杯熱可可的阿莞糾結了一下，是不是可以再點一杯冰美式，畢竟明天是週日。暖和過來的身子有些昏昏欲睡，甜膩的熱可可香氣也迫切地需要另一種香氣的中和，阿莞數了數身上的零錢，不夠再點一杯了，只好放棄這個想法。

    走到宿舍樓的時候碰上了匆匆忙忙下樓來的李月她們，看見阿莞回來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你去哪裏了？手機也不開機。”

    李月她們下午午睡起來就沒有看見阿莞，不過平時她也經常自己一個人去海邊或者圖書館，所以也並沒有在意。晚上討論要吃什麼的時候，大家都想去火鍋，在這種陰沉沉的寒冷天氣，只有去吃火鍋能給她們出門的勇氣了。於是郭靜打電話詢問出去了的幾個人的意見，只有阿莞的電話一直打不通。

    阿莞是沒有聯繫不上的時候的，等待陳梔和張明明都回了宿舍，郭靜和李月還是沒有打通阿莞的電話，幾個人著急地穿好衣服，想要出去找一找阿莞。天也晚了，大家還都在包裡裝了手電筒。

    阿莞拿出手機來，才知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手機關掉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關掉了，害你們擔心了。”

    看著眼前幾個著急的女孩子，阿莞很愧疚，以後要是出門還是給他們都留個訊息吧，要是手機沒電了也提前發個訊息，被這樣擔心雖然讓阿莞心頭一暖，卻還是不應該。

    “我可能不小心按錯了吧，還讓你們擔心，下次絕不這樣了。”阿莞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請罪。

    “算了算了，罰你今天給我們打調料好了。”高過阿莞半個頭的李月一手攬過阿莞的肩膀，並不打算問阿莞的意見了，還是去吃火鍋好了。

    “你都不知道，小雪都把她那把削蘋果的小刀都帶著了。”張明明也迎上來拍了拍阿莞的背以示懲罰，又轉過頭笑話想得太遠了的丁小雪。

    作為屋子裏的大姐，丁小雪都想到阿莞可能遇見危險的事上了，抱著以防萬一的想法帶上個防身的武器。

    “不過小雪你下次可不能帶水果刀什麼的，要是遇上危險，可能你也搶不贏對方，到時候自己可能就要吃虧了。”拿刀這樣的事實在是危險，雖然知道實情是因為自己而起，也還是轉過頭去特意跟丁小雪叮囑了一下。

    “也算是有驚無險。”丁小雪攤攤手，表示自己也是著急了，下次不會這麼莽撞的。

    “不過這一次我感覺到了我們宿舍滿滿的女漢子氣息。”先不說丁小雪這個有跟人搏鬥的想法，剩下幾個人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你不知道她們幾個，什麼風油精噴霧啊、哨子啊，都帶了，一邊說著‘趕緊去找’，一邊匆匆的下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要出去約架呢。”看到都放鬆下來了，丁小雪纔開始開大家的玩笑。

    丁小雪的話沒有誇張，聯絡不上阿莞決定出去找的時候，一個個都像要去打架的樣子，擼了擼袖子趕緊找自己可以帶出去的裝備，誰也沒想著是不是要跟老師或者警察聯絡一下，就想著得自己出去找。

    雖然講起來很好笑，但當時那個氣氛可緊張得不得了。

    “我錯了，我請大家再喝一個老酸奶。”阿莞合着手掌抵在眉心，對於造成這個恐慌十分抱歉。

    笑了一陣大家也總算平靜下來，去火鍋店點了一堆吃了，慢悠悠地一邊聊天一邊吃飯。

    郭靜的事始終是沒有瞞住，前兩天忙完社團活動的陳梔去圖書館借書的時候看見郭靜靜靜地跟在一個男生的後面幫他擺書，那個小眼神，就差掉出蜜來了。

    被逮了個正著的郭靜只能一五一十地和盤托出，包括是和阿莞在詩會上認識的，和阿莞一起假裝是偶遇地去讓王蕭然也對自己有印象，然後纏著阿莞去了幾次圖書館，慢慢地就和王蕭然熟悉了一些。再假裝藉着詢問要看什麼書好，經常問些問題，漸漸也不需要阿莞再去打掩護，郭靜也能自己和王蕭然說話了。

    “阿莞，你這個叛徒，自己知道了也不告訴我們。”聽完郭靜說的，陳梔最先譴責的反而是阿莞這個幫忙去打掩護的人。

    阿莞無奈地笑笑，“這個人不讓說，我也沒辦法啊。”把鍋甩回給郭靜，阿莞自己悠哉地夾起煮好的肉。

    “不是，我這不是想有個進展了再告訴你們嘛，省得你們擔心。”

    “唉，明明就是陳梔你太八卦了，我們可愛的郭靜肯定會害怕啊，你要是動用你那些訊息網指不定能把那個學長挖得底兒朝天，再小心把學長嚇跑了。”相比郭靜有了戀愛的動靜，李月倒是願意打趣陳梔一些，這丫頭大家還不瞭解麼，所以郭靜不說也是可以理解的。

    “沒沒沒，我就是怕你們擔心我。”生怕再引起一起大戰的郭靜趕緊把罪攬過來，討好地給每人都夾了一塊肉。這屋子裏的人哪都很好，就是要是互相調笑起來沒個分寸，最後就是群仙大戰，雖然不至於生氣，但說到後面總是有些尷尬的。

    “嗯嗯，我敢保證，郭靜自己處理得好著呢。”間隙裡的阿莞也趕緊幫著郭靜發言，“我覺得我們等著聽好訊息就行了，丸子熟了。”

    聽到丸子熟了，大家也都開始認認真真地吃起東西來，暫時就不想郭靜隱秘地開展愛情故事的事了。

    大家肚子都吃得圓滾滾的，最後還是要一人煮一個雞蛋吃，這就像是407的某種不成文的規定，火鍋的結尾必須要以一個雞蛋完美進行謝幕。

    走出火鍋店的門，看見空中稀疏地飄著雪，這一年的第一場雪就這麼毫無預兆地來臨了。路燈的燈光下，雪花像是會跳舞的舞者一樣，優雅地轉幾個圈才輕輕地墜下來。

    阿莞看得出神，這12月的中旬，期待了一月有餘的雪就這麼來了。道路上明顯地露出激動之情的大家都猜肯定都是南方人，像丁小雪和李月這樣看慣了雪的人都只是默默地走著，下不下雪對於她們來說首先要考慮的問題就是應該戴個帽子出門的。

    “新的一年要開始了，雪花也看了，小靜的願望也開始靠近了，這麼看這雪來得蠻及時。”久久沒有說話的丁下雪抬起頭來，看著高興的郭靜，真心地為她感到高興。雖然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也有一個浪漫的開始，看著前面手牽著手一起抬頭看雪的情侶，丁小雪也真正地開始想談戀愛了。

    “現在就說新年快樂會不會太早了。”雖然覺得早，張明明還是想說新年快樂啊。

    被張明明的話逗笑，大家都樂起來。

    阿莞的眼神落在羽絨服接到的雪花上，真的是有形狀的。雪花落在衣服上，瞬間又消失不見，但那個有棱有角的只能在書上看到的雪花形狀還是重重地扣着阿莞的心臟。

    阿莞後悔沒有點一杯咖啡喝了，應該不點可可的。這個夜晚要是醒著，看著雪花慢慢地堆積起來，應該是很好的。然後她會破例地也央著代續別睡覺，自己慢慢把雪的厚度變化告訴他。

    阿莞知道代續是會同意的。

    而這樣一起見證一場大雪的到來，在以後的某一個時刻，也是會實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