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莞親眼見過二食堂門口那棵滿樹金黃樹葉的大樹一夜之間葉子全部掉光，才知道四季分明的H市其實秋天極其短暫，短暫到阿莞的薄外套毫無作用，轉眼就穿上著著急急買的棉服。

    冬天來得猝不及防。不過天氣依然晴朗，阿莞盼了一陣有一陣的雪也姍姍來遲，暖氣都已經開放的十一月底，還一點不見雪的蹤跡。

    阿莞對於大學生活的適應已經走到一個很自然了地階段，天氣冷起來阿莞也變得更加懶散，教室、圖書館、食堂、宿舍，經常只是在這幾個地方轉悠，在暖氣充足的地方也總是打瞌睡。

    代續那邊還是秋天的尾巴，他時常叮囑阿莞多穿一些，即使有暖氣也要少喝一些冰的東西，但是阿莞覺得太熱了依然常喝多加冰的雪頂咖啡，偶爾晚上會失眠，一個人望著黑乎乎的天花板也不知道該想些什麼。

    近來大家也都沒有什麼事，最大的操心大概就只是林雪的事了，雖然林雪不再糾結自己有沒有資格的事了，但仍然不知道怎麼跟張南增多聯絡，而這樣的事阿莞則更不擅長。於是這件事的程序就停留在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林雪依舊有些迷惑，就算能夠克服心中的自卑心理朝自己的心中所想奔去，卻也依然沒有辦法，依然停滯不前。

    冬天不是個釋放感情的季節，那腔熱血噴灑而出遇上冰冷的空氣反彈回來的寒冷鬱結在人胸口，就讓人更沒有力氣了。阿莞和林雪聊著天最後都會成為互相鼓勵的雞湯會，林雪感嘆她倆好像經歷了很多疲憊極了的人，但明明沒有什麼天大的事，無非不是事事都很順，無非天氣又冷了些。

    “但這樣聊天挺好的是吧，高中的時候著急忙慌的，說這樣的事都覺得浪費時間，現在就算是講著講著又難過了也覺得可以有這個時間難過。”林雪高中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苦惱過，只不過時間緊得很，她沒有想過拿來講這些事情，哪怕開一個小口她都害怕自己難過會浪費掉一節可以做一套試題的晚自習。

    現在這樣能大大方方討論自己感情問題的日子，林雪覺得總算也不那麼鬱悶了。她那時候也挺羨慕舒杏那樣能直白地跟身邊的人說自己對戴青川的喜歡，每次她都能那麼眉飛色舞地說關於戴青川的事，卻也從來沒有一點點懷疑自己不夠好的怯懦。戴青川對於舒杏來說，是可以伸手去碰的人，哪怕也並沒有那麼順利，但也沒有一點點放棄的跡象。而張南，為什麼就讓人感覺那麼遙遠呢？而自己，為什麼從來都是想都不敢想一想的呢？

    “我覺得可能是你太理性了，很能判斷出來哪些事比較優先，所以那時候沒有閒餘管自己的感情。而我跟舒杏卻一點都看不出來，就是你跟我講了張南的事，後面沒有再講什麼，我也覺得可能是你不在意那件事了。我真的是太不關心你了。”阿莞垂著頭，看著宿舍外陰沉沉的天氣，想著自己兩眼不聞窗外事，只管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時間裏，真的忽視了很多東西。

    但是他們又還那麼友好地站在那個地方，陪著阿莞一起往前走，這麼想來，自己果然是最幸運的人。

    “但是你要是那麼關心我，我可能還覺得不自在呢。”林雪笑了笑，難以想象阿莞整天緊張兮兮地關心自己心情好不好的樣子。

    兩個人都笑起來，那確實是一個奇怪的畫面。阿莞跟韓靜約好了要圖書館還書於是跟林雪掛了電話，天氣這麼冷，阿莞其實也還有沒看完的書，不用非得今天去還書的，不過韓靜央求了好一陣，阿莞拗不過也就答應了。

    戴上帽子和圍巾，阿莞遮得只剩一雙眼睛，這海邊冬天的風實在是可怕，颳得人臉生疼。

    韓靜不知道為什麼倒是很高興的樣子，阿莞看了看挽著自己手臂不自覺哼著歌的她，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推開圖書館的大門，阿莞就感到一陣暖風迎面而來，取下帽子和圍巾，往還書的地方走去。入冬以來，阿莞通常一次會借很多本書，以防早早都看完了還得頂著冷風抱著幾本書來還，又抱著幾本書回去。

    “欸，學妹。”

    阿莞抬頭一看，才發現還書的地方少了一個卷頭髮的女老師了，多了詩社的一個學長。

    “學長你怎麼會在這裏？”

    “來圖書館幫忙，李老師回去休產假了。”學長笑笑，簡單地回答了阿莞的問題。

    啊，原來那個老師懷孕了啊，阿莞大多數時間都在旁邊那位老師那裏辦理借還手續，因為要掃的書比較多，所以都回走到裡面那個老師那裏。也都沒有注意到那個老師懷孕了。

    聊了幾句，阿莞才發現郭靜只是站在身後，一點都沒有動靜。

    “郭靜，你不還書嗎？”阿莞轉過身去喊沒有動靜的郭靜，只見她拘謹地站著，看著阿莞和學長。

    “這是我的舍友郭靜，這是王蕭然學長，之前你們應該見過的，秋日詩會的時候。”阿莞分別向兩個人介紹了一下對方，雖然也不知道怎麼就成了朋友介紹會。

    國慶剛剛結束的時候阿莞她們詩社舉辦了一個“秋日詩會”，就在學校旁邊的小山上。無聊的郭靜也跟著去玩了，雖然對詩歌沒什麼興趣，但是那天也玩得挺高興的。而王蕭然在詩會上的侃侃而談讓她們影響下都很深，阿莞喜歡王蕭然學長唸詩的語氣，一點都不刻意，但是詩意表現得極好。

    “你好。”王蕭然先跟郭靜打了招呼，隨之郭靜才小聲地還了一句問好，一點不像她平常元氣滿滿的樣子。

    等郭靜還完了書，又跟學長再說了幾句閒話，阿莞和郭靜就上樓去找書了。

    “我怎麼感覺我今天是被利用了的感覺呢？”走在樓梯上，阿莞小聲地嘟囔著，不過說是嘟囔，其實是說給郭靜聽的。

    她那副羞澀不好意思的樣子，阿莞再遲鈍也能猜到些什麼了，聯想起詩會結束回宿舍時郭靜對王蕭然的誇讚，簡直是個再簡單不過的謎題了。

    “哎呀，一會兒回去請你喝奶茶嘛。”郭靜又恢復了平時的樣子，推著阿莞再往上走了幾個樓梯，生怕她們的話一不小心就被別人聽到了。

    郭靜對王蕭然的心思倒不是在詩會那一日就有的，只不過上次來借書的時候看到他在書架整理書，推著裝滿了書的小推車慢慢地走著，將那些書一一放回去，偶爾有起了折印的書，他就用手輕輕地壓平，再小心翼翼地放回書架。

    “太溫柔了，我都還沒有見過這麼溫柔的人。”就那麼一瞬間，郭靜就感覺大腦裡感受到了一種不同的氣流，像是春天來臨，花朵都開始盛開的奇妙感。

    觀察了他好一會兒看到他回到借書臺，辦理借還手續。郭靜趴在欄杆上看了好一會兒，沒有人的時候他就坐在那個位置看書，有人過來就夾好書籤，不緊不慢地刷卡、掃書。不過那天郭靜去借書王蕭然倒是沒有認出她來，但是郭靜卻一遍一遍地看他胸前的牌子“學生輔助王蕭然”幾個字。

    作為一個上大學最大的願望就是談一場美好的校園戀愛的人，郭靜倒是能沉得住氣，自己先默默地想出借阿莞讓王蕭然對自己有印象的辦法。不過剛剛表現有些失誤了，大概是因為三個人之中只有郭靜是知道這場意外的會面是爲了什麼，所以先不好意思起來。

    阿莞雖然奇怪為什麼郭靜不先告訴大家這個事，畢竟大家都老是問她有沒有遇見愛情的開始，郭靜也總是發愁說還沒有遇著心儀的人。但這麼快就遇著了，阿莞倒是在這種狀況下知道實情的，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我覺得你最靠譜嘛，那幾個都太高調了，知道了還不擠著就過來看人了啊，嚇著人家怎麼辦。”郭靜挽上阿莞的胳膊，為自己的聰明驕傲不已。

    “你倒是想得很周全。”阿莞笑笑，本以為郭靜也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倒是能藏事的主兒。

    但這也是一種體貼吧，不想因為因自己而引起的唐突行為而嚇到別人，果然是個陷入愛情的溫柔的女孩子。這麼一想，阿莞倒是覺得自己也立了好大一功。

    回去吃完晚飯後郭靜死活拉著阿莞去買了一杯奶茶作謝禮，雖然阿莞很想點雪頂咖啡，但是被郭靜嚴肅地拒絕了。

    “上次你家代續電話裡都說了讓你少喝一些這麼冰的，說你本來胃就不好。爲了你的身體著想，絕對不能放任不管，你可是我的恩人。”

    阿莞扶了扶額，上次講點話聲音果然太大了。

    “不過阿莞，我真的覺得你們倆談戀愛的狀態真好，也不是說明明他們不好，但他們實在是太雞飛狗跳了。看著你們，還是覺得談戀愛是件很好的事。”郭靜講的是真心話，她看過很多少女漫畫，但是高中家裏管得嚴一點都不敢動談戀愛的念頭，好不容易上了大學萌生了這個念頭每天看張明明那對情侶吵吵鬧鬧的也有些犯怵，好在轉頭再看看阿莞這對兒，又覺得談戀愛是件很好的事了。

    雖然還是在冬天，但是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那就努力吧。”阿莞接過奶茶，拍了拍郭靜的肩膀。攜著她大步往宿舍走。

    阿莞不明白，怎麼自己這種每天只是打打電話的戀愛也能讓郭靜這麼羨慕呢。

    不過說到打電話，阿莞要回去跟代續說一說今天的進步了，雖然是在某人的強烈阻止下沒有喝雪頂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