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的陰影垂在阿菀的腳邊，午後的蒸蒸熱氣弄得阿菀又有些昏昏欲睡，果然老師講的下午兩**的氣溫纔是最高的。阿菀靠著代續的肩膀，眯著眼睛等公交車來。

    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得筆直的代續平視著前方，睫毛下也形成了一片好看的陰影，最好的光與影也存在於最令人疲倦的午後兩**。

    “啊，車來了。”遠遠地看見要坐的那輛公交車駛過來，阿菀站直了身子，拍了一下代續的肩膀，嘻嘻地笑起來。這個行為沒有任何原因，代續卻已經熟悉了阿菀時不時的無厘頭，看著她笑就可以了。

    上車後還有一個空餘座位，代續讓阿菀坐下，他站在旁邊圈住阿菀，一下子顯得格外高大起來。

    “你覺得舒杏他們到了沒有？”阿菀聞著代續襯衣好聞的洗衣粉味道，想起來了周姐姐店裏的檸檬千層，舒杏肯定已經點上了，要是到了的話。

    “應該沒有吧，或者剛到一會兒，不然早就應該打電話催你了。”

    “也對。”阿菀點點頭坐直了身子，轉頭看窗外的風景。

    “讓你睡懶覺吧。”代續揉揉阿菀的頭髮，逗起她來。

    “戚。”安阿菀沒有理他，專心地看窗外飛過的樹。

    濃密的樹頂形成深淺不一的綠，北風吹起層疊，阿菀看得入迷，眼睛也有些酸了。

    快走到店門口的時候舒杏打來了電話，咋咋呼呼地教訓阿菀沒有時間觀念。這樣的事情不常發生，所以逮著阿菀的疏忽舒杏自然是要大大發作一番的。

    阿菀覺著手機對著代續無奈地吐了吐舌頭，也不掛斷，推開門走進店內，看著舒杏站在窗邊叉著腰嚴肅地數落阿菀。

    “到了到了。”林雪拉了拉舒杏的衣袖，才把那個一陣生氣的人拉回神來，看著阿菀又瞬間偃旗息鼓，裝做什麼都沒發生地吃著眼前的冰沙。

    “我起晚了嘛，都怪他沒叫醒我。”阿菀攤了攤手，自然地把責任全部推給代續。

    代續在旁邊驚歎阿菀的臉皮又厚了一層，一邊又默默背下黑鍋，“是是，怪我沒有奪命連環call。”

    “好了，別認錯了，這是給你們留的檸檬千層，高考結束後的禮物。”周姐姐受不住這幾個小孩的深厚情誼，把一份大大的千層蛋糕端上桌子，終於使這幾個高考完精神好了很多的小孩安靜了下來。

    “果然，還是周姐姐的檸檬千層最好吃了。”從去年吃到周姐姐這個改良千層蛋糕以來，這個檸檬千層就一躍而升成爲了阿菀最喜歡的三種甜品之一。

    複習的最後兩個月，晚上做太久題的阿菀眼睛模糊肚子也餓的時候，最想念的就是這個蛋糕，乾淨清爽的甜蜜，肯定能一下子就解掉疲乏。

    周姐姐也去學校給送過幾次，但在一堆疲倦的人中吃獨食總是不好的，左分一小塊，右分一小塊，剩給阿菀她們幾個的也就只是可憐的一下塊了，避免引發更廣範圍的饞，阿菀她們只好拒絕了周姐姐投食的好意。

    “這樣的感覺真好，一點都不用著急，吃完了歇一會兒再去吃飯，哈哈哈哈哈哈，這種時候居然還沒有暑假作業。”舒杏吃飽了倒在沙發上，以一種完全沒有用但能起到心理安慰的方式消食。

    “躺著吃東西應該就不會把肉積到肚子上了吧。”舒杏曾經這樣說過。

    陽光一點點傾斜，高一高二的孩子已經開始一群接一群地往學校的方向走了，頭一次這樣站在人群之外，阿菀她們還有些不適應，一開始還有種是不是逃課了的緊張感。互相望了望，確定了他們是準確已經高考完的學生，才放下心來。

    昨天和今天的區別，此刻已經顯示出來，阿菀他們不再是需要趕回去上晚自習，並在課代表收作業前抄完各科作業的學生，現在倒像是遊手好閒的無業遊民。

    只是阿菀他們並不在意這個，這種情況就像是別人軍訓時自己在路過旁邊還打著傘吃雪糕一樣，雖然有些突兀感，但內心還有些小得意，非本意的，阿菀她們接收了很多羨慕的眼光。

    而這也是一種動力，等他們熬過一段時間，也會享有這樣的放鬆。

    跟周姐姐打完招呼，五個人出門往舒杏定好了的飯店走去。那是一傢俬房菜餐廳，藏在河邊花園的拐角，門口擺滿了盆栽，倒像是個鮮花店。

    只是那個“阿姐私房菜”的木牌匾上的店面，打破了這個鮮花鋪子的奇妙氛圍，平實地將眼前的夢幻拉回現實，阿菀她們藏這些好奇，輕手輕腳地拉開大門走進去。

    “叮鈴鈴～”門口懸掛的銅鈴出賣了阿菀他們到來的訊息，收銀臺的姐姐瞬間抬起頭望向門口。

    在她溫柔的直視下，阿菀她們頓了一下開始正常地走路，代替訂餐的舒杏，阿菀跟收銀臺姐姐報了資訊，“我們是來吃飯的，之前打電話定了餐，是陳舒杏定的。”

    店內一片日常裝扮和陳設，但每個桌子之間小擺臺上都擺著插花，桌上的雛菊亞麻餐布又顯得有些田園風，阿菀好奇起這個店主來，感覺她是個神秘的人應該是個很酷的阿姐。

    聽到阿菀的話，收銀臺的姐姐翻了一下訂餐記錄，引著阿菀他們穿過幾張桌子到一個小包間，說了一句“稍等一下，一會兒就上菜。”就放下門簾出去了。

    “你在哪裏找到的這家店啊？”林雪小聲地問舒杏，在這個環境，讓人忍不住小聲說話。

    “之前聽我表姐他們說的啊，說這裏菜很好吃。”舒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充滿虛勢地讓林雪不要這麼小心翼翼的。

    聊了一會兒天，開始上菜了。舒杏聽了表姐的建議定了一份推薦的六人餐，看菜的樣式和色澤覺得至少成功了一半。在大家的讚揚聲中，舒杏一臉的驕傲。

    上完最後一道菜之後，店員端著一個餐盤進來，放著一個好看的瓷瓶子和幾個小杯子。

    “這是我們自己釀的桂花酒，看你們應該還是學生，所以只給你放了一半的量，嚐嚐是沒有關係的，然後其他的給你們換成汽水。”店員笑著介紹，把好看的酒瓶子和杯子放下。

    “還有酒呢？”阿菀看著舒杏，一臉疑惑。

    “不知道啊，沒跟我說啊。”舒杏搖了搖頭，確定表姐沒說過酒的事。

    旁邊的林雪拿起酒瓶子問了問味道，一股很好聞的桂花味飄散開來，“都定了，嚐嚐吧，感覺味道應該不錯。”

    林雪拿起杯子，一人倒了一杯，然後舉起來小小地啄了一口。

    “挺好喝的，你們也嚐嚐。”

    聽到林雪的話，大家也放下了疑惑，開始嘗酒。小抿了一口味道不錯，才放心地喝了一口。

    入口有些辣，但是酒味香甜，隱約還有些糯米酒的味道。

    阿菀的外公吃飯的時候總是喜歡小酌兩杯，偶爾也會拿筷子沾一些酒放到阿菀嘴裏讓她嚐嚐。阿菀只覺得那些酒水又苦又辣，完全不明白外公為什麼喜歡喝。後來因為在小姨家吃飯時，小姨夫總會拿出一兩瓶珍藏的酒和爸爸一起喝兩杯，阿菀和溪水也嘗過一些小姨夫珍藏的好酒。

    但還是這個酒好喝，酒味不重，回味清甜。

    喝完了那一小瓶，大家都覺得可以再喝一瓶，在大家的鼓勵下，阿菀舉著酒瓶子去收銀臺大大方方地再要了一瓶，“不用換成汽水了。”

    看在這是一群高考結束的學生的份上，店員又給裝了一瓶。

    “希望我們都能考上想去的大學，高考快樂。”倒上一杯新酒，等大家吃了幾口菜，舒杏舉起酒杯大人似的說了一句祝酒辭。

    被舒杏不倫不類的語氣逗笑，大家笑嘻嘻地舉起酒杯，愉快地碰杯。

    好像從他們舉起酒杯不再用小孩子似的扭捏喝酒的這一刻，他們又長大了很多。

    “以後就算隔得遠，也不能忘記彼此啊，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藉着酒勁的林雪，也突然講起肉麻的話。

    “一輩子。”

    但大家也都有些醉了，是不會在意這些的，只隱隱生出不捨來。

    天色黑了一些，從店裏出來，月色浮了上來。順路的阿菀和代續先把林雪送回了家，對著林爸林媽鞠了好幾個躬。

    好在，林爸林媽也沒有說什麼，還叮囑他倆回家小心。

    代續把阿菀送到家門口等公交車站，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還醒著麼，能自己回去嗎？”

    代續倒是想送阿菀回家，但阿菀知道小區的人都太八卦了，所以執意自己回去，讓代續送到公交車站就好了。

    “我沒醉，沒醉。”爲了證明自己的清醒，阿菀跳了幾下，然後就軟塌塌地塌在代續懷裏了。

    阿菀的腦袋在代續地胸口蹭了蹭，然後抬起頭來打算說再見，但是代續的眼睛太溫柔了，嘴唇也很紅潤，阿菀踮起腳把嘴唇輕輕地附了上去。

    嗯，很柔軟。

    “再見啊。”阿菀抬起頭來，眯著眼睛說再見。

    代續看著她搖搖晃晃地走進小區，慢慢地跟在後麵，生怕她摔著。

    喝醉酒的阿菀，也很可愛啊。

    前方的阿菀發現自己拐錯了方向，大聲地罵了自己一句“笨蛋”後又轉回來，歪歪扭扭地走進了單元樓。